皇帝已至,宣告著禪位大典的正式開始。
校場上鼓聲陣陣,沿著廣袤堅實的大地,傳播至很遠。
十裡外的山腰上,因皇族大典,城中戒嚴,百姓皆在家中不得外出,靜安寺連日不斷的香火,也在今日停斷了下來。
方丈難得清閒,一顆心卻始終緊揪著。
待感受到山巒震動,遠處傳來隆隆的鼓聲,他終於沒能忍住,擱下手中的經書,出至山門外,往大典舉行的方向看去。
顧大人是他的故交。
顧家的兩個孩子,他也曾摟過抱過,勉強可以說是看著他們長大的。
顧大人的死是皇權下的悲劇。
複仇注定艱難,況且早些時候,顧銀韻失魂未歸、蒙昧無知,還需顧鈺付出大量精力操勞照顧。
他試圖勸過顧鈺,放下仇恨,放過自己。
誰知顧鈺看著溫和好說話,內裡卻是分外敏感執拗的一個孩子,無論如何去勸,他都不願改變心意分毫。
再加上“翊府”的影響,顧銀韻突然恢複正常……
各方利益糾纏著,事情終究還是鬨成了現在這般境況。事已至此,不可回頭,他再憂心,也隻能祈禱今夜莫出什麼大的錯亂。
兩日前,客堂一聚。
他看出顧家兩個孩子曲折坎坷的未來道路,一人或將永墜黑暗,一人需曆儘千辛,才可得柳暗花明。
他看出這些,卻不可說。
正如他多年前看出翊府將受皇權屠戮,麵對摯交好友,最終也隻能旁敲側擊地說幾句無用之言,坐看悲劇的發生。
他可以窺得幾分天道,在規則的作用下,卻隻能做一個悲哀的旁觀者——
無力又軟弱。
“唉……”
佇立於清幽山門外,老方丈悠悠長歎。
他身後跟著那灰衣的小沙彌,眉目低垂,轉動佛珠,嘴中念誦不斷,“阿彌陀佛”。
校場四周,守衛森嚴。
值守的大都是普通士兵,有著校尉及以上軍職的將士們,更多作監督巡視之用。
中郎將靳雲巡一圈校場,與其中許多士兵交換過眼色。那些士兵皆是他的親信,下一輪值崗交接後,便能儘數集齊了。
他們為沈老將軍做事,沈家與翊府聯合,翊府更是圖謀著天子之位。
靳雲及其麾下,都是野心勃勃的賭徒。
皇帝施舍的零碎軍權,不足以填滿他們的**。他們自始至終渴求的,都是從龍之功,跟隨顧鈺做新王朝的大將軍。
“交接後,讓大家都隱蔽些,先不要有大的動作。”靳雲低聲囑咐他的心腹副官,“成敗就在今夜,等我命令,謹慎行動。”
副官點頭應是,嚴肅地走開。
靳雲卻站在原地未動,頭顱微轉,看向遠處的桐戈,後者察覺到他的視線,倏地回望過來。
數月來兩人明爭暗鬥,衝突不斷。最終誰勝誰負,很快就要見分曉了。
京城繁華地,沈家。
沈老將軍前往參加禪位大典,沈家無人。於是沈瑩玉從翊府匆匆趕來,拿出她唯一嫡女的魄力,坐鎮在此。
京郊的禁軍有靳雲牽製,皇帝的近侍有翊府應對。圍剿季寰之人,皆也由顧鈺安排妥當。
她沈家本宅雖也有些兵甲實力,但人手不多、實力不足、能夠起的幫助也不大,故而隻被顧鈺做候缺之用。
說是候缺,但照此情況,九成九是用不上的。
沈瑩玉其實留在翊府等待就好,不必非得回到沈家,召集齊一群派不上用場的“邊角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