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真抬頭望向大巴車,大巴車上老錢也正望向梁真。
兩者目光撞擊在一處,梁真眼眸深處閃過一絲羞愧。
老錢的目光沒有明顯情緒的表達,給人一種死水一潭之感。他的目光在梁真的臉上隻有瞬間的停留,便又散漫望向彆處。
在兩人目光交錯的時候,中年婦女已經到了梁真身側,她望著滿目血絲的梁真,眼神中含著一絲關切,詢問道“這是怎麼了?!這樣興師動眾,難道老錢車上有違禁品?!還是……”
梁真雖然雙目通紅,滿臉倦容,可是眸光銳利,滿是威嚴,他打斷中年婦女的言語“嫂子!不是給你說過了,他家出了那麼大的事,讓他休息幾天!你怎麼又讓他出車了?!簡直胡鬨,萬一出點啥事,你擔得起嗎?”他說完,大步向大巴車走去。
滿車的乘客看著大巴車被警車截停,心中皆是忐忑不安,看到梁真直接向大巴車走來,一顆心皆是提到了嗓子眼。
老錢自然是認識梁真的,不但認識,心中對梁真還有些怨言,隻是他向來不喜歡將情緒寫在臉上。因為沒有人會在乎他的情緒,逆來順受的習慣,已經成了他生命的底色。
原本女兒是他生活的唯一信仰與支撐,是他在孤獨而無助的暗夜裡高聳的燈塔,是他點亮未來人生希望的燈盞……
可是天不遂人願!在泥沼裡掙紮求生的人,還會被嗜血的鱷魚嚼碎四肢,也會被冷酷的鷹隼啄食眼睛。
十八層地獄的苦,沒有人知道,可是老錢此時仿佛墜入無儘的淤泥之中,而且緩緩下沉,即將被無儘的苦難所埋葬。
老錢自然也知道梁真為何而來!
他默然推開車門,背對著梁真,抱著香爐,坐在了供乘客臨時休息的塑料椅子上,眼睛直直望著不遠處的花圃。
花圃裡嬌豔的花,在晨風中搖曳。
其中有一朵不知名的白色花朵盛開的尤為素雅,就像瑤池仙子在廣寒宮中翩翩起舞,顯得脫俗而高潔。
可是在老錢的眼中,隨風搖曳的素雅白花,就如孤墳上飄搖的招魂幡。
原本塑料椅子翠綠如竹光滑如鏡,因為歲月的流轉,四季的更迭,日夜的交替,風雨的洗禮,現在已經失去了原本的色彩,表麵也顯得粗糙而凹凸不平,隱隱有一股腐朽陳舊的氣息淡淡溢出,就如一個無人照料的老人,周身散發著沉沉的暮氣。
梁真走到老錢的身旁,看著眼前暮氣沉沉,仿佛風燭殘年的老錢,自責和愧疚,就如一把鐵錘,不住捶打他的五臟六腑。
失去親人的痛苦,梁真可以做到感同身受。
梁真坐下,就在老錢的身旁。他摸出手機,撥通了一個電話號碼。
與此同時,中年婦女也拿出了手機。
“滿倉,你在哪裡!?馬上到出站口,替老錢出車!”
“咋了,春花,昨天好說歹說,老錢就是不願意休息,怎麼?!他改主意了……”
“廢話咋這麼多?!你現在哪裡,趕緊過來!!!”
中年婦女掛斷電話。
公共廁所裡,滿倉也顧不得與王義理論,急匆匆向出站口走去。
在看到梁真與老錢時,滿倉駐足,看著兩人同樣布滿血絲的雙眼,隻不過一雙眼眸中充滿了倔強與鬥誌,另一雙眼睛卻顯得木訥而沮喪。
滿倉正要開口,梁真一手持著手機,一手向警車做出了一個擺手示意後退的動作。
警車的警笛停止了刺耳的鳴叫,緩緩後退,為大巴車讓開了一條通道。
“老二,昨天又沒有休息好!這樣可不行!你做個工作狂,秦婉會不高興的,有空多回家看看,彆一門心思撲在工作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