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地,無儘的路,晃蕩顛簸的世界,還有瘸腿。
陳弈踉蹌走在路上,自竇富把他帶出右扶風後,不騎馬不坐車,一路就是用腿走著,一天時間除了睡覺都是走路,就連吃飯都是立著吃。
竇富似在有意折磨陳弈。
終於,陳弈撐不住了,瘸腿一軟,倒在地上,再也不想起來了。
無儘的孤獨感,在這孩子心中升起,
他經曆了大起大落,從萬眾寵愛的皇子到現在的一個廢人。
茫茫天地,隻有他是孑然一身,沒有依靠,沒有父母,沒有朋友
想到這,陳弈閉上眼睛,抱緊自己,
眼中流下滾燙的淚水,順著臉頰滴落在雪中,給雪層燙出一個小窩兒。
竇富比陳弈腳程快,兩人相距百步後,竇富才注意到陳弈沒跟上,
站定,回身,看到陳弈小小的身影倒在雪中,竇富眼中閃過一絲不忍,隨後又換上冷酷的眼神,
走回到陳弈身邊。
“起來,繼續走。”
陳弈臉上滿是刀痕,肉紅色的疤痕凸起,嗓子發出如鐵盤摩擦的刺耳聲音,
“我我想死我想娘”
竇富不為所動,
冷聲道,
“起來。”
陳弈哭得泣不成聲,被竇富強行拎起來,
轉身繼續走,
“跟上。”
雪地,無儘的路,更加顛簸的世界,還有一前一後的瘸腿。
“吃飯。”
竇富從懷中掏出大餅,遞給陳弈,竇富就是大戶少爺,可他卻也跟著走,而且看起來,完全沒有疲憊的樣子。
陳弈低著頭,和著淚水,吃進被凍硬的大餅。
竇富看向陳弈,
開口道,
“這條路,我七歲就走過,一個人走的,從右扶風出發,身上什麼都沒有,走了多少步,我現在還記得。”
陳弈抬起頭,茫然看向竇富,這是竇富第一次和他說這麼多話。
“是我大爺爺讓我走的,他以前很寵我,可突然他又要這麼折磨我,我當時恨慘了他。
你知道你的身份嗎?這些痛苦的日子裡,你想明白所有事了嗎?”
陳弈低下頭,又點點頭,
他知道自己說話聲音難聽,便儘量不說話。
竇富聲音軟了不少,他性格本就親和,讓他做惡人,實在是難為他,
“那你還算不笨。”
陳弈抬起頭,
“你要殺了我嗎?”
竇富心中一痛,
“我要殺你,還需費這麼大力氣嗎?
告訴你,你娘我早就認識,她是我小姑,我從小就煩你娘。”
“不許說我娘!”
陳弈嗓子發出刺耳的聲音。
“你娘就這樣,”竇富冷哼一聲,自顧自說道,“自負自大,什麼事都不和彆人商量,也從不信任彆人,這才惹出這麼大的禍事,但到底是自己收拾好了。”
雪地,無儘的路,不再晃蕩的世界,還有靜止的瘸腿。
“你眼裡隻有這些了嗎?看你那瘸腿,還要看到什麼時候?!”
竇富突然暴喝一聲,陳弈頭埋得更低,
“你覺得自己是全天下最慘的?!然後就擺出這副樣子,再告訴全天下人你是最慘的?!
我煩你娘不假,但你這般,與你娘差得太遠!”
竇富越想越氣,上前走去,又把陳弈帶倒在地,見陳弈像灘爛泥一樣,起都起不來,
竇富眼中失望更甚,
“我去找馬,送你回弘農,然後我給你錢,夠養你一輩子,我們以後彆再見了。”
陳弈倒在地上,就似沒聽到。
“可是何師?是何師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