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回過得雖不如前夜驚心動魄,卻也叫趙明枝提膽半宿。
此刻終於隻剩她獨自一人,本以為有所謂景山賊匪在前,又遇得這許多事,多半要睡不安穩,但不知是實在太過困頓,還是聽得李、衛二人就在隔壁,她才挨著枕頭,便已沉沉睡去。
次日再一睜眼,就聽得外頭呼呼風聲。
她連忙爬起身來,搬開那木窗去看,外頭風雪未停,再看遠近地麵,那積雪怕是已經有了一掌之厚。
雪中行路不易,想到後續路途,趙明枝心中甚憂,唯恐風雪太大,隻能停歇,如此一推二二推三,等到得京兆府都不知猴年馬月,哪裡還來得及去打聽什麼裴雍品性,更莫說去勸他出兵。
隻她曉得多思無益,把那擔心收起,先不管今日最後如何安排,簡單梳洗之後,換上騎裝推門而出。
一踏得出去,就見對麵那間屋子大敞著,衛承彥大馬金刀,劈右腿搭在一張條凳上,正呼嚕嚕喝粥吃餅。
他見趙明枝來了,忙指著桌上大碗大盤子招呼道“趙姑娘來吃餅!”
又道“我本來要喊你,二哥說你若非累極,早醒了,讓等你起來再自家來吃。”
趙明枝看了一眼那桌麵,上頭擺著足有衛承彥臉大頭深的兩海碗,一隻裡頭裝著稠糊糊白粥,另一隻裡頭則是飄了油的肉湯,湯中臥一整隻光雞,未劈未斬,又有大盤子裡裝了十來張粗麵餅,七八隻白水煮蛋。
見得這許多吃食,她才五感回體似的聞到雞湯香味。
衛承彥又道“二哥去探路了,你我吃了再收拾東西等他回來。”
說著還主動給她盛了一碗雞湯,道“他急著走,這粥同湯後頭都是我看的火,也沒敢放鹽,你自家放吧,如若好吃,全算二哥的,要是難吃,隻算我的。”
有得現成的吃,趙明枝哪裡好意思挑剔,先誇一句香,等真吃了,更連聲誇讚。
這一回就多了十分真誠,一是實在餓了,二是味道確實不錯,那雞估計才殺的,熬的湯十分鮮濃,拿它就餅,餅雖不知放了幾天,又乾又硬,竟也變得可口起來。
衛承彥想是頭一回被人稱讚廚藝,忍不住自誇道“你不曉得,那雞我殺的,骨肉未寒就下了鍋……”
又誇自己眼睛如何尖,一眼就在群雞中選中了兩隻最肥的,果然腹中還有提燈,腿怎的長,跑得比雞還快,手那樣利索,一下子就把它們翅膀摁住,刀實在快,那兩雞來不及叫頭就落了地雲雲。
趙明枝同他笑談幾句,吃得七八分飽才停了筷子,忍不住問道“我看外頭雪大,今日還能趕路嗎?”
衛承彥吞了口中肉道“我同二哥要緊事回均州,趁著此刻積雪不深,更要早走才是——怎的,你跑不動了?”
趙明枝急忙搖頭,道“沒有的事,況且我也急得厲害,隻是實在不懂道路,也不敢多嘴,難得運氣好,遇得有人帶,便是再跑不動也要跑的。”
衛承彥聽得這話,連沾了熱湯的餅都不著急吃了,看她一眼,問道“你家那生意做得很大罷?”
趙明枝一愣,當即道“雖未必稱得上很大,卻也確實不小——怎的這樣問?”
她一麵說,一麵拿了張餅來,另取個空碗放在麵前,用乾淨帕子隔著手細細撕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