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景壬一鬆口,趙明枝便著人去問飯,等飯菜的當口,先用“義”一字做溫言鼓舞,又以功名、利祿誘之。
她言語紮實,並無多少虛話,所有許諾都沒有誇大,甚至說到最後,還把眼下蔡州形勢簡單剖析了一番,道:“朝中自有章法、製度在,以宋準備先前所為,雖非自願,到底有些生礙,少不得要委屈一陣,但隻要做了事,陛下不會使人心寒。”
又道:“我雖不是朝臣,卻也長了心,也知宋官人先前為甚會做猶豫——必是擔憂朝廷一旦喘過氣來,要追究前事,秋後算賬。”
宋景壬全未想到趙明枝居然把話說得這樣直白,本還想要客套兩句,想到自家後頭兄弟,到底還是低了頭,沒有出聲。
趙明枝又道:“其實如此想法的,又何止你一人?禁軍數以萬計,聽來極多,可與西北兵比,猶不足道,裴節度尚且來援,宋準備不若先行再看,難道今日兄弟,便不是將來兄弟了?”
話裡話外,一來暗示天塌下來有高個子頂著,朝廷要追究,必定拿裴雍當出頭鳥來打,還輪不到禁軍這一邊;二來竟還看得那樣開,又把造反表述得那樣文雅義氣。
如此言語,倒叫宋景壬無話可說起來。
此時正好飯菜準備妥當,自有驛卒搬了矮長幾進來,給趙明枝並呂、宋兩位客人各做分食。
三人各自落座,桌上不過三四道簡單菜色,全都一樣,隻呂、宋二人麵前多了薄酒,趙明枝桌前象征性擺了道屏風,桌上則是放了清茶。
“倉促之間,隻得簡薄幾樣吃食,然則與南逃流民、北麵百姓相論,彼處卻是求而不得。”
“今朝國難,上下自當群策群力,共克時艱,但將來若有舉朝回京,收複失土那一日,我自將再做設宴,請二位官人上座。”
趙明枝舉起手中茶盞,道:“沿途趕路,僅有少許水酒,我以茶代之,請兩位共飲此杯,日後北上之時,還望彼此俱都以誠相待。”
說完,果然先做滿飲。
宋景壬哪裡還有二話,一口把酒吞了,而呂賢章也自飲儘。
等到飯畢,宋景壬便自言要回返點遠處清手中人馬,先做好說服之事,再來隨駕,先告辭而去。
見他走了,一旁呂賢章幾乎是立時翻了臉,道:“殿下,宋景壬此人性格溫吞,極易為人影響,臣恐其人回得先前軍中,被人幾句撩撥,又做反複。”
又道:“不如下官隨之而去,若有什麼不妥,也能隨機應變,遇得旁人質問,當為之釋疑。”
趙明枝搖頭道:“他既肯隨你前來,其實已經在心中做了選,今次要是使人隨之回返,尤其呂參政這樣官職、身份,不僅無益,反顯我心虛,何必如此。”
呂賢章稍作踟躕,便道:“殿下所言雖不無道理,卻太過大膽——便是不隨宋景壬回返,也要多一眼去看,若其不僅反複,另還生出歹意,殿下千金之軀,豈不聞坐不垂堂之語?”
他先做勸誡,已是自行站了起來,道:“殿下一向以誠待人,不曾往壞處設想下臣,下官卻心虛得很,今次正好公主儀仗還落後半日,不如下官先回去接應儀仗。”
“彼處同此處驛站相比,與那宋景壬轄下兵士駐紮之處隔得近上不少,若是察覺不對,還能使人前來送信,叫殿下多做準備,如此做法,如何?”
趙明枝自知其人好心,若不答應反生不好,隻得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