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不能來就我,我隻好去就山。
李太妃心中實在焦慮,她回京之後,隻覺宮殿狹小,飲食簡慢,又無人吹捧解乏,更無人安慰,早難受得不行,因不能召往日相熟道婆尼姑進宮,便自稱要去往三清觀給太上皇並一眾後妃、皇子女祈福。
趙明枝隻是管束大內,不叫亂七八糟人隨意進來,以免生亂,李太妃欲要出宮,她卻是不過多乾涉的,況且這樣理由,也無從乾涉,於是乾脆應了,隻說等過兩日天氣放晴,便使人去三清觀中先做布置。
但這信才傳得回去,李太妃當時便又派人過來,說要輕車從簡,又請趙明枝不要驅趕三清宮中其餘信眾,免得驚擾了百姓。
這樣話,便是墨香聽著也覺得奇怪,免不得去報趙明枝,道:「太妃一向恨不得擺出大架勢,一條腿都要八個人抬的,今日怎的忽的轉了性子?」
這一位在蔡州事情,趙明枝也多有耳聞,聯想到前日其人欲要召見佛道姑尼,隻略一思索,便猜到其中幾分,道:「如若叫三清觀閉門,不單尋常人不能進去,她那幾個常來常往的,自然也見不到了。」
三清觀是皇家道觀,平日裡本也沒幾個人去,李太妃特地來交代,反而欲蓋彌彰。
左右有人跟在左右看著,畢竟是太上皇後妃,隻要不惹事,她也無心去管束太多,便道:「罷了,她要去就叫她去吧。」
果然隔了兩日,天才放晴,那李太妃便帶著幾名貼身婢女,又有一隊侍衛去了三清觀。
她早使人傳了信出去,才進得大殿四下略拜過一次,又燒了香,就借口肚子餓了,支使幾個宮人去看席問飯,等人走了,又自言聽說道館中有一池荷花開得好,要到後園去賞玩。
太妃發話,觀中道士自然唯唯諾諾,在前開路,到得後園角落處,有一池荷花開得稀稀落落,一旁已是站著七八人,當中除卻尋常百姓,還有一個道婆。
那道婆看上去五十上下,身材瘦小,雖在荷花池邊做賞花模樣,注意力卻是一直放後園大門處,見得李太妃一行人過來,麵露喜色,靠得近了,口中招呼「娘娘」不止。
她這般叫,自然引得左右人齊齊看來,又有宮中護衛上前欲要盤問阻攔,卻為李太妃攔住,發話道:「是我先前在蔡州時候認得的坤道,不曾想在這裡偶遇,正好一道賞花吃飯。」
說著便叫眾人驅開多餘百姓,上前相迎那人。
兩人先還對池中荷花指指點點,做賞花狀,後頭便去得池邊一處石桌旁,也不再管看什麼荷花荷葉,隻顧說話。
李太妃一人落座,讓那春綠在二三十步外看著,莫要給外人走近,立時便問那道婆道:「東西請來了嗎?」
那道婆立時從貼身衣物裡取出一隻帶著體溫布包,見四下無人,才偷偷遞到李太妃麵前,小聲道:「娘娘隻心中念著所求之事,引火把這黃符燒了便是——燒完之後,那事情是為誰求的,最好把黃符給那人兌水吃了……」
李太妃聽到此處,十分緊張,忙問道:「一張符隻管一樁願求嗎?」
「正是,此處有三張,乃是我回山上找師父特地請回來的,在我門處供了有三百五十八年,一共隻有三張,用一張少一張。」
李太妃忙接過那黃符,也不管麵前這一位是為道派的,隻雙手合十把那符紙夾在兩張當中,念一聲「阿彌陀佛」。
隻她「阿彌陀佛」念完,不知想到什麼,忽的又忙問道:「要是那事情本是為人求的,那人卻不好去喝符水怎的辦?」
道婆見李太妃並不說酬謝自己,眼珠子一轉,便又道:「最好還是要全喝進肚子裡去,這樣貴重東西,好容易求來,總不能隨意對待,所謂心誠則靈,要是心中全是雜念,恐怕也成不了真的
。」
又道:「娘娘有所不知,這三張符供奉了三百五十八年,我去請時候,還被師父狠狠責罵,得虧抬出娘娘名號,我師父也曉得娘娘慣來照顧本觀,又是一心為皇家事情,乃是世間少有的大好心腸,才許我拿來用。」
「為請這三枚黃符,前次娘娘賞下的黃金黃銅全數買了鮮花素果,又買香油供奉給了仙人,我又請了門中所有上師子弟,共誦經文三天三夜,才算功成,這三張符用完之後,天底下就再沒有新的了。」
李太妃鄭重點頭道:「正該如此,若不是難得好東西,怎能有用!」
隻她又躊躇道:「可是那人或離得遠,或不曉得我的心思,不肯信這樣事情,總有不肯喝的時候,那樣又怎的好辦?」
那道婆見不管自己怎麼提點,李太妃都不說答謝,便做一副咬牙動作,道:「其實另還有一樁辦法,隻是要我折損壽元……」
「什麼方法?」李太妃問道。
「那符燒了,發願給誰發的,那人如若不能喝了符水,便要請那人最親近、親密人代其人喝了,再把那人生辰八字寫得出來,給到我手裡,我耗自身精元精血來作法!」
李太妃「啊」了一聲。
那道婆便低頭垂手。
李太妃忙道:「這……不曉得要折損幾久壽元?」
道婆道:「卻要看娘娘所求何事,又是何人。」
李太妃道:「我現在想要發兩樁願,一來叫我那女兒寶珠平平安安還京,再結一門好親……」
那道婆十分躊躇模樣,道:「龍子龍女這樣高貴,欲要為其許願,哪怕上天也要多討多要的,婆子我實在說不好——我今歲年紀已經不小,若是發了願,被上天拿得壽元多了……」
李太妃求了半晌,又許銀百兩,金鐲子兩隻,上好頭麵一套,那道婆方才勉強應了。
得了道婆點頭,李太妃說第二樁願前,卻叫那道婆反複指天賭咒發誓,複才湊到對方耳邊,小聲道:「第二,我想叫那宮中那趙明枝多難多災……最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