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很久以前的事情了。
他本來是有機會能在更早的時候,來到這座城中一展抱負。
他的所學所用都應該為了江山社稷,為了這天下黎民。
這是他從小就從書中學到的道理,聖賢書教給他的是一生該如何做人,他想要像聖賢書中寫的那樣,能夠活得更有價值一些。
但這世間大部分事情都會與最初的想法背道相馳。
事與願違,本就是這世間常態。
他沒的選。
即便是已經到了花甲之年,可他仍舊能記起當年的畫麵。
那個從小將他一點一點養大的男人躺在床榻之上,握著他的手,滿含熱淚,眼中全然都是對這世間的留戀。
他不舍。
也不甘心。
可即便是再不甘心又能怎麼樣呢?
生老病死,本就是世間常態。
誰又能阻止得了呢?
更何況,這個男人前半生欠下了那麼多的孽債。
“阿涼。”
男人緊緊抓著他的手,口中呢喃著他的乳名。
“阿涼。”
他記得他那個時候,應該是同樣抓住了男人的手,哭的就像是個淚人。
即便是剛剛有過金榜題名的春風得意之時,可那份欣悅在見到男人的那一刻,也已經散的無影無蹤。
他跪倒在床邊,渴求著他不要離開自己。
男人的眼中隱隱約約閃過了一抹愧疚,他口中不斷地呢喃著“阿涼”的名字。
就像是一遍又一遍的道歉。
然後,他就說出了那句鎖住了自己一生的話語。
“何家,就全都交給你了。”
這句話,斷了他一輩子的聖賢路。
從那天開始,他的渾身上下,就像是被鎖上了一道又一道的枷鎖,原本期望的路途變得黯淡無光,他隻能轉身,走上了一條遍地荊棘的不歸路。
什麼叫不歸路?
就是一旦踏上就再也不能回頭的路。
即便是今時今刻,他被冠上了“鐵骨錚錚”、“忠烈之臣”的名頭,可他心裡明白,他早就離當初的那份初心越來越遠。
他的手是用來捧聖賢書的。
即便是隻能做一個教書先生,但隻要這雙手能夠捧著那些書本,那他這輩子都會笑著度過。
可那一句話,卻讓他放下了自己的一生,拿起了利劍,成為了一個雙手隻能沾滿鮮血的劊子手。
老天爺真的是很會玩人。
“哈哈,你把我玩的好慘啊。”
即將邁入六十歲的何文良坐在書桌前,不由自主地就笑了出來。
他的一輩子,可能比好多人想的都要精彩。
“父親……”
何運啟站在一旁,一臉擔憂地看著自己那苦笑著的老父親,一時間居然有些慌了神。
他可從未見到過他父親臉上露出這般表情。
“隻是一時磨難,度過了便是千帆過儘,父親不必心憂。”
何運啟連忙安慰道。
雖然他最近也因為這些事被搞得焦頭爛額,可他還是能察覺到何文良現在情緒上的不對勁。
這何家誰都能倒,唯獨何文良不能倒。
他老爹才是何家的中流砥柱,若是他倒了,那何家基本上也就算是完了。
何文良沒有回應他的話,他隻是提筆在麵前的禮劄上親筆寫下了一句邀請,放下筆,看著上麵的字,何文良呼出一口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