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岐文很早的時候就入了行伍,一走就是好幾年。
幾年的時間,他都未曾歸家過一次。
他年少的時候就想著建功立業,他覺得男兒就該握住刀槍,在戰場上廝殺出自己的家業和未來。
他覺得等他榮歸故裡,一定能夠讓家中的人為他驕傲和自豪。
也正是因為這樣的願望,他執拗地在軍中待了許多年。
可就是因為這樣的執拗,讓他帶著滿腔的悔恨回到了京城。
他總覺得他和家裡人還能有好多個很多年,他能有大把的時間將這段缺失的陪伴補回給他們。
可有的時候,噩耗總是會猝不及防地闖入到你的生活當中。
他不知道自己是如何回到的京城。
他隻知道,他這一路上都在後悔當初的決定。
回到京城之後,家中的一切事務都是老管家操持的,這個年過花甲的老人獨自一人忙上忙下,將所有的事情都完成的很好。
好到讓他覺得自己簡直無能到了極點。
他隻能像是個行屍走肉一樣,按照老管家的安排進行著喪禮的每一個流程。
而在喪禮過後。
本來他是要歸軍的。
京城已經沒有了任何他的棲息之地,他唯一能夠回去的地方隻剩下軍營。
可也就是在這個時候,老管家突然就提起了他年幼時祖父輩定下的婚約。
老管家說,這是他父母臨走之前最放心不下的事情。
也就是說……
遺願。
這個時候的他們還並不知道餘家遭了難。
老管家也隻是想用這樣的方式把安岐文給留下來。
他不想看著安家現如今唯一的血脈去到那危機重重的軍中。
現如今的天下並不太平,戰場之上,刀劍無眼,若是安岐文戰死沙場,那老管家就算是死都不會瞑目。
因為聽到是他父母的遺願,安岐文很乾脆利落地就去了餘家。
兩家的關係是因為祖父一輩才有了關聯,後來兩家的老爺子都去了之後,到了父輩這一輩關係就淡了。
安岐文也是到了餘家之後,這才知道餘家遭了難。
他的未婚妻被賣到了花樓,而他的小姨子拖著病體獨自一人艱難的活著。
安岐文從來都不是什麼善心泛濫的人,他比誰都清楚這世道的殘酷,現如今餘家姐妹的情況,他無能為力。
紫情閣的贖身錢,他就算是傾家蕩產也付不起。
餘滿月的病,那更是一個填不滿的無底洞。
他就是一個普普通通的人。
年少時的雄心壯誌早就在軍營當中被磨滅的隻剩下了平凡的願望。
他……
救不了餘家姐妹。
現在對他而言,最好的做法就是立馬抽身,不去管餘家的任何事情。
心狠一點,無情一點。
這些他在戰場之上做的非常好的。
隻要和這這對姐妹斷掉聯係,那他就真的能夠和京城的所有說一句“拜拜”。
從此了無牽掛,就這麼一個人好好活著。
其實……那樣也挺不賴的不是嗎?
可不知道為什麼,他在餘滿月的住處門口蹲了一晚上,就這麼看著星空,看著夜幕,看著京城。
他突然就……
不想走了。
他不知道為什麼。
這就像是突然的衝動。
他有了一個自大的想法。
他……想負擔起這對姐妹。
無關情愛,無關憐憫,也無關善心泛濫不泛濫。
他就隻是單純地想扛一扛責任,他想在這已經什麼都沒有的京城當中,找到那麼一份牽掛。
餘滿月是個很好很好的姑娘。
她在得知他的做法之後,第一時間選擇的不是接受,而是斥責,她把安岐文給打出了住處,想要斷絕他這個想法。
可有些念頭,一旦燃起了火苗,就會以一個嚇人的速度迅速燃燒。
也許是為了真的下定決心,也或許是為了不給自己留一條後路。
然後,他就做出了無論在誰看來都是最蠢最蠢的事情。
他,當了逃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