陽光色的螢火!
我伸手接了幾滴雨,這雨下得的確不小,一滴一滴,打在手中生疼,但轉念一想,那是一個讓蒼靈那麼在乎的東西,我挺喜歡這姑娘,我想幫她。我又鼓起勇氣,撐開傘,朝銀杏樹林方向一個勁兒狂奔。
早在我伸手試雨的時候,蒼靈直接衝進了雨裡,現在已經跑出去老遠,她站在遠處朝我揮手“沒關係,找不到也沒關係!”
我朝她喊“你放心,一定能找到的!”
她沒回答,但我想她一定會認真點頭。
我撐著傘停在雨裡,看著她的背影漸行漸遠,那傘實在太大了,她瘦削的身軀能夠完完全全躲在裡麵,遠遠看去,像是一隻會移動的蘑菇,最後消失在一片滂沱裡。
她剛剛對我喊話的時候,分明是笑的。
那笑讓我捉摸不透,卻平白為我添了幾分毅力,讓我不自覺邁出腿去。
我一路跑,雨打在傘上的聲音很近,就在耳邊,像小時候那些小孩兒惡作劇放的小炮仗,摔在傘上砰砰作響。雨中夾雜著正怒吼的風,像一道天然的屏障,奮力阻擋我向前行進的步調,我逆著風走,雨傘張得沒那麼緊的邊緣被刮得呼啦啦響,這些聲音一直響一直響,久了,我差點忘了它們的存在。
我喜歡這樣的感覺,隻有這種時候我才覺得,我活著有點兒意義。
一路趕到銀杏林,穿過林子,就是可能放書的台子,台子挨著校門位置的傳達室,搭了個小棚子,常年支著桌子,外麵來的快遞,失物認領——幾平米的台子成了便宜生活的好地方,平常總會有很多人在那裡等著自己的快遞。有時學生爸媽來送的東西也會暫時寄存在那裡,門衛是個上年紀的大爺,脾氣古怪,不喜歡那些奇裝異服的學生,對待進出門的人很嚴厲,長了張婦人似的刻薄嘴,常常板著臉,嚴肅的很。
但他喜歡養鳥養花,也常常照看那片銀杏林。放在他那裡照看的東西,從來沒出過什麼意外。
當然,這都是李明朗告訴我的。
我拿腳探了探,銀杏林裡的泥土已經被雨水打濕,看起來很宣,鬆得像原始森林裡的泥沼地。我稍作猶豫,還是伸腳踩進去,要不然好像沒有彆的辦法了,既然走到這兒了,總不能再返回去繞路吧。
磕磕絆絆走了很久,那段時間漫長得像過了半輩子,我走到一半,一隻腳已經全部陷進土裡,我無奈,隻好脫下那隻鞋,用手提著鞋繼續走。
走了兩步,忽然看見前麵有人影。我心裡一驚,這天陰得跟晚上似的,我不會見鬼了吧。
管不了那麼多了,我總得先出去,於是我使出渾身解數,朝那人影喊“同學!”
他肯定聽見了,往這邊側了側身,天太黑,我看不見他的臉,但我能斷定他很高,至少有一米八多,確認他在循著聲音向這兒看,我接著喊,“這兒!這邊兒!”
他終於朝我走過來,我往前走了一步,說時遲那時快,天空一道閃電,把整個上空耀得一片明亮。
這分分鐘是要演鬼片的節奏啊。
我心裡一揪,又是“轟”的一聲驚雷。
誰說下雨天不能躲樹底下的來著。
我是不是要被劈死了。
生命誠可貴啊,我可不想明天的頭條是一中出現建校史上第一個被雷劈死的人。
我再雷聲響起的那一瞬間猛地閉上眼睛,緊接著,又是一陣狂風,大有秋風掃落葉之勢,我的傘被這狂風呼地托到了天上,失去了保護的一瞬間,雨點斜斜打在我臉上,四周落葉紛飛,我被淋了一臉的雨,眼睛徹底睜不開了。
我討厭徹徹底底黑暗。
我站在那裡,沒有叫出聲來,費力擦掉了臉上的雨水,接著,雨停了。
耳邊的風聲沒停,落葉也依然在下落,可雨停了。
“你好像除了謝謝,沒跟我說過彆的話了。”
我費力睜開眼睛。
才發現不是雨停了,而是頭上多了把傘。
是剛剛那個人,他一隻手撐著傘,另一隻手攥著我的胳膊。
我說,謝謝。然後抬起原本低著的頭,先看見一個熟悉的耳機,又看到一張熟悉的臉。
他的手很溫暖。
他著急地問“這個天兒,你不好好待在宿舍裡,出來乾嘛?”
我想反問,你不是也在外麵嗎。他便拽著我的胳膊把傘交到我手裡,輕輕拿著我的小腿,彎腰幫我把腳從泥裡拽了出來。
我看著他低下身子,還是有點難以置信。
這是陸祺嗎。
他抬頭,見我發愣,眉頭微微皺起來“先離開這兒吧。”
我點點頭。
他拉著我,一步一步踩在鬆軟的泥土上,像是進行什麼虔誠的儀式,小心翼翼地從這裡走了出去。
我們躲到銀杏樹林外麵的一個小涼亭裡,四周有一片小小的人工湖圍著,建了座像模像樣的小橋,把小路和湖心亭連接起來,聽李明朗說,這裡是很多小情侶偷偷私會的地方。
人工湖水位一下子漲了很多,像是要漫出來。
媽呀,我深海恐懼症都快逼出來了。
陸祺沒回頭,把傘收了起來順便甩了甩,說“你也沒打傘,就這麼跑出來了?”
我把另一隻淋透的鞋子脫下來,然後隨手亂指一通,答道“打了,刮沒了。”
他說“這樣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