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季昭被她看得心虛。
他習武是從幼年就開始,而且耗費了十年才幾乎有所成就,總不能讓子杳按著他的路子來。
莫說讓她苦練十年,她現在筋骨幾乎都已經長成,也不再適合這樣的法子了。
他教子杳武功,總不能讓她一直坐在那裡感應身體裡的氣流。
他撓了撓頭,鴉青色的發帶被他扯得打在額頭上,“我教你一些招式吧。”
話逐漸沒有底氣。
子杳原本跪坐的姿勢,看了他半晌,幾乎看得他要鑽到地裡去,才從軟墊上起來,“好。”
裴季昭和她一同站在長廊裡。
裴季昭幼時練武就是在庭院中,太陽底下,也不管天氣如何,是冷是熱。
但他特意為子杳選了個沒有太陽的地方。
先是紮了個馬步,他雙手抬起,給子杳示範。
子杳模仿他的動作。
但到底是初學者,動作雖然看上去幾乎是一樣的,但在裴季昭眼裡,處處是破綻。
他收起動作,給子杳糾正。
隻是今天子杳上門是來探望裴季昭的,沒打算要練武,也沒想過裴季昭會忽然想教她些防身的功夫。
她穿了件青色紗裙。
裙擺長長地拖在地上,子杳紮著馬步,裙子更長了,裴季昭在擺她的胳膊時,一邁腿就踩上去了。
裴季昭心裡一驚,急忙抬腿,結果腳被裙子絆住,不僅裙子發出清脆的撕裂聲,他人也直接跌了下去。
連著子杳一起。
子杳剛開始習武,自然沒有什麼過人的身手,隻是瞪大了眼睛,胳膊擋在身前,不讓臉先著地。
裴季昭到底是有功夫在身上,一把攬住了子杳,自己側身一墊,墊在了她的身下。
裴季昭悶哼一聲。
子杳立即從他身上起來,“你沒事吧?”
裴季昭前幾日五臟六腑剛受了震動,今日又被她壓了這一下子。子杳有些擔心,“可要叫郎中?”
“不、不用……”
裴季昭隻感覺臉上要冒煙了。
他現在熱得很。
長廊旁有個小湖,他現在隻想不管不顧地就跳下去。
子杳還在問他,“你怎麼樣了?”
裴季昭就著她的力起來,“我沒事。”話剛說完,他就踩到了腳下的一截樹枝,樹枝斷裂,他整個人又直接趴到了地上。
額頭一陣鈍痛。
子杳想不明白他怎麼又摔了一跤,或者說怎麼一直在摔跤,但少將軍的心已經因為摔跤而千瘡百孔,臉上都露出茫然又難以置信的神情。
他的額頭處磕紅了,臉上沾了土,臟兮兮地在臉頰兩側,人都呆住了。
子杳沒有再落井下石,隻是伸手向他。
裴季昭人已經摔蒙了,呆呆地抓住她的手起來,邁著步小心地坐回石凳上。
子杳問他,“裴二公子可還好?”
裴季昭回神,神情赫然。“我沒事。”
他勉強讓自己忘記剛剛的失態,又完全做不到,隻能偏過臉對子杳說,“阿硯,下次習武不能穿裙子了。”
子杳一怔。
隨後回道,“好。”
人少年時總會有許多的夢。
她十幾歲時也不例外,也愛看話本子,喜歡故事裡的俠女,羨慕她們飛簷走壁英姿灑脫。
甚至一直纏著周清方給她講故事,尤其喜歡聽昆侖山的故事。
周清方說,昆侖山上有神仙,神仙各個都能飛。
她就問周清方她能不能飛。
周清方抱著她轉圈,“阿硯飛嘍!阿硯飛嘍!”
她就笑。
隻是世上很多事不是想就能成功的,她那時也沒有十分懂事,隻是想著日後做一個武功高強的俠女,結果有好吃的好玩的就將這件事忘記了。
等到長大了真的到了生死關頭、需要了的時候,發現已經來不及了。
她過了能習武的年紀。
現在,裴季昭非要教她習武她也不排斥。
她問裴苒借了一身短打,同裴季昭道,“來吧,繼續。”
裴季昭也被她認真的神情感染了,像一個真正的老師一樣,身上青澀赫然的氣息褪去後,透露出沉穩可靠的一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