叫住老吳後,方諾又輕歎一聲,問道:“在這個王掌櫃身上,你們看到了什麼?”
許幼翎沉思片刻後答道:“我看到了背叛。”
方諾微微頷首:“老吳你呢?”
“我?我看到了貪生怕死。賣主求榮。”
方諾擺了擺手:“賣主求榮算不上,最多隻能算是賣主自保而已。其實你們兩人說的,基本都是一個意思。先有貪生怕死,才有了後麵的背叛。”
兩人都點頭認可方諾的話。
方諾笑道:“事情本身沒什麼值得說的。這樣的戲碼,隨時都有可能在不同的地方不同的背景下上演。我們現在要討論的,是為什麼會讓這個王掌櫃對劉二牛說出這樣的話來。”
老吳立刻不屑的說道:“這還能為什麼,還不就是怕死唄。”
方諾搖了搖頭:“怕死隻是表象。這王掌櫃能混到現在這個地位,也算得上是個小有成就之人。看其穿著打扮,錦衣玉食那自不在話下。他難道不知道他踏出這一步,即將麵臨的將會是什麼嗎?”
老吳聞言若有所思。
許幼翎卻接話道:“你說的不錯,無論這王掌櫃之後能不能活,但想要過得和現在一樣,那是絕對不可能的。”
方諾點頭:“這才是問題的關鍵。說到怕死,其實誰不怕死。但同樣的事情若是放在你們兩人身上。你們會這麼做嗎?”
兩人不約而同地的搖了搖頭。讓老吳背叛嵐山閣,或是許幼翎背叛天師府,那是絕對不可能的。就算殺了他們也不可能。
“那麼問題來了。為什麼這王掌櫃,放著樂國的好日子不過,非要叛逃呢?”方諾問道。
許幼翎皺眉道:“他叛逃不是因為他預感自己性命不保嗎?命都要沒了。還談什麼榮華富貴。”
方諾莞爾一笑,繼續問道:“那他為什麼又會在沒有跟他主上經過任何溝通的情況下,就覺得自己性命不保呢?”
“這。。。”許幼翎語塞,被方諾這麼一問,她一時還真答不出來,有些事情看似平常,可一旦刨根問底起來,卻總覺得怪異。
“那是因為他對世家的作風早有定數,所以他才預感到自己必死無疑。”老吳說道。
方諾轉頭對老吳接著問道:“那他為什麼會有這種預感?”
“那還不是因為這種事情在他眼中早就見怪不怪了。彆看他是個掌櫃,可實際在世家眼中,他就是一條狗而已,殺一條狗需要理由嗎?”老吳很自然的說道。
方諾笑了。笑的很開心。他鼓掌道:“老吳說的不錯,這才是問題的核心。說到底其實就是四個字。”
“哪四個字?”許幼翎問道。
“法度不明。”
“法度不明?”
方諾點頭道:“不錯。按理說,這次四季榜的注金事件,其實和這個掌櫃沒什麼太大關係,他沒犯什麼錯。甚至他所做的一切都是按照原有的規矩去做的,無論是下注還是賠付,都不是他所能控製的。可就這樣一個沒有犯任何錯誤的人,卻突兀的預感到自己會死。那除了法度不明之外,便再無其他解釋了。”
“四季樓,也就是世家,他們可以憑著自己的喜好,對手下之人生殺予奪。雖然明知道不是你的錯,但我就是要殺你泄憤,你又能奈我何?往小了說,這是私刑大於國法,往大了說,這就是所謂的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但歸根到底,總結起來就是四個字,法度不明。”
許幼翎和老吳聞言豁然開朗,對之前種種類似的現象,有了個更加深刻的了解。之前他們雖然也對類似現象有個模糊的理解,可卻從沒有方諾說的這麼透徹。
方諾沒有搭理他們繼續說道:“如果把四季樓看成一個國家,那麼這次掌櫃叛逃事件,就是一件非常惡劣的叛國事件。不但影響極其惡劣,後果還非常嚴重。或許你們之前總聽過什麼氣數啊,國運之類的說法。”
“每到王朝末年,一國後期。總有人會說此國氣數已儘,國運已衰。但說出這話人卻從來沒有告訴過你,什麼叫國運?什麼叫氣數?”
說罷,他一指屏幕上的王掌櫃道:“這就是國運,這就是氣數。所謂國運也好,氣數也罷。不過都是一些點滴事情積累起來的量變產生的質變罷了。國運昌榮。說明此國一定作對了很多事情。國運衰敗則反之。”
“什麼叫氣數已儘?那就是這個國家已經敗壞的不能再敗壞了。君不似君,臣不似臣,乾坤顛倒,社稷倒懸。哪怕你身居高位,都不敢確定自己還有沒有明天。與其每天都活在戰戰兢兢之中,倒不如奮起一搏,反了他娘的。”
“之前的景國是如此,巋國也是如此。正所謂君之視臣如手足,則臣視君如腹心。君之視臣如犬馬,則臣視君如國人。君之視臣如土芥,則臣視君如寇讎。王掌櫃雖然在樂國過得錦衣玉食,可在世家眼裡,終究如同草芥。大難臨頭之下,豈有不反戈自保之理?”
聽著方諾娓娓道來,許幼翎心有感觸。她明白方諾之所以說這麼多,就是能讓她透過現象看本質。不再執著於眼前的表象,而是要從根本入手。
事情雖小,但引申出來的含義,卻是尤為嚴肅。這些話聽的許幼翎很是受教。讓她頗有撥雲見日,茅塞頓開之感。
可就在兩人還在體會剛才方諾的那番言語時。方諾話鋒一轉,對二人說道:“不要以為這種事情隻會在樂國發生,隻會在四季樓發生。法度不明之事,在你我兩家其實比比皆是。”
“這不可能。你們嵐山閣是什麼情況我不知道,但我天師府絕對不會出現這種情況。”許幼翎彆的可以同意,但這話她卻不樂意聽了。
方諾莞爾一笑:“是嗎?那我問你。如果一個道人,在法會之時不告而彆,導致法會中道而殂是什麼罪過?又會受到什麼懲罰?”
許幼翎麵色一滯,表情立刻的變得不自然起來。
“說啊?怎麼不說了?”方諾追問。
許幼翎咬了咬牙道:“輕則逐出道門,重則身死道消。”
方諾聞言立刻打了個響指欺身上前問道:“那麼請問,許正陽那個二貨,是會被逐出道門呢?還是會身死道消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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