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相思不想在陸綰綰這隻魔鬼麵前掉眼淚。
她更不想在完全不信任她的陸北辰麵前哭。
可想到外婆倒在血泊中的模樣、媽媽慘死時的絕望，她完全無法控製住自己的眼淚。
陸北辰一垂眸，就看到了沈相思眼角滾落的兩行清淚。
那兩行輕飄飄的眼淚，仿佛變成了兩隻鋒利的鐵爪，死死地抓住了他的心臟，讓他疼得差點兒彎下腰。
他與沈相思在一起的時候，真的特彆喜歡她。
他最受不了的，就是她受委屈、掉眼淚。
此時看到她的眼淚，他習慣性地心疼她。
甚至，他還忍不住抬腳，想上前擦去她眼角的淚光。
隻是，想到半年多之前，她對他的殘忍與絕情，終究，他還是收回了腳。
意識到他又不爭氣地心疼這個心腸歹毒的女人，他止不住生出了自我厭棄。
濃重的自我厭棄，讓他對她的態度越發冷漠、惡劣。
“綰綰讓人撞了你外婆？”
“嗬！”
他殘忍地勾了下唇角，聲音越發殘酷、不近人情，“今晚綰綰受了傷，她一直跟我在一起，怎麼可能有閒情逸致傷害那個老東西！”
“至於你那個惡心的媽……”
陸北辰曾經去沈相思家裡吃過飯。
沈相思的媽媽隋茜對他很好。
想到溫婉、慈愛的隋茜，慘死在了異國他鄉，陸北辰沉黑的眸中，止不住又浮現出痛意。
但對沈相思刻骨銘心的恨，還是讓他口不擇言，恨不能將最絕情、最殘忍的詞彙，都加諸在她的家人身上。
“若不是你水性楊花、恬不知恥，你和你媽會被那個老男人賣到緬北？你那個惡心的媽會死，是拜你所賜。”
“生出你這種肮臟、惡心的狗東西，她慘死，也是她罪有應得！”
沈相思麵上的表情徹底凝滯。
她大二的時候，把陸北辰領回的家。
他在外麵惜字如金，在她媽媽、外婆麵前，他嘴卻特彆甜。
甚至，還不小心把心裡話喊出了，喊了隋茜一聲媽。
隋茜笑著應下。
他也喊過隋茜一聲媽媽，她沒想到，他竟然會說，媽媽慘死，是她罪有應得！
沈相思知道，陸北辰的心變了，他不愛她了。
對不愛她的人來說，她的眼淚廉價又可笑。
她真的不想又在他麵前掉眼淚。
可想到曾經他對她的好，再感受著他此時的殘忍與絕情，她的眼淚，還是控製不住決堤。
她的聲音，也止不住變得很輕很輕，仿佛來自遙遠的夢境。
“陸北辰，我沒有媽媽了……”
“我姥姥，也不知道能不能撐下去……”
陸北辰身體僵住。
他想說，她滿嘴謊言、浪蕩廉價，她失去至親，是她活該。
隻是，看著她撲簌簌滾落的眼淚，他那些淬滿了恨意與詛咒的話，怎麼都無法說出口。
他恍神的刹那，急救室大門已經打開，幾位醫生滿是疲憊地走了出來。
“醫生，我姥姥怎麼樣？”
沈相思慘白著臉迎上去。
她心中忐忑到了極致。
她怕死了醫生會說，姥姥已經不在了。
“病人的命暫時保住了。”
“但她腦部受傷嚴重，需要做開顱手術。那場手術難度特彆大，我們醫院的醫生做不了，得從外麵請專家過來做。”
“而且，手術費特彆貴，後續治療與恢複，也需要不少錢。沈小姐，你可以好好考慮一下，要不要給薛女士做手術。”
“如果三天內能做手術，手術成功率很高，好好休養，薛女士還能活很多年。”
“如果不能做手術，她大概率會變成植物人，甚至腦死亡。”
變成植物人，甚至腦死亡……
沈相思身體猛一踉蹌，差點兒栽倒在地上。
她不可能接受這個結局。
她急切地上前，用力抓住最前麵的那位女醫生的手，“醫生，做手術需要多少錢？”
“求求你們一定要救救我姥姥。我隻有她一個親人了，我不能失去她……”
“手術費加上後續的治療費用，將近一百五十萬。”
將近一百五十萬……
沈相思原本就沒什麼血色的臉，更是慘白得仿佛糊上了一層麵粉。
撞傷外婆的司機，已經肇事逃逸。
好心的鄰居們幫她報了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