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蓑衣!
北鄰長江水,南依鄱陽湖。江南煙雨地,吳楚夢牽縈。
江州,自古便是江南富饒之地,與昌盛繁華的隆興府隔湖而望,依舊保留著一股濃濃的古城風韻。
與同在江南的蘇、杭、揚、柳等地相比,江州城小人少,反而彆有一番難得的寧靜與恬淡。
八月二十七,柳尋衣、湯聰、潘雨音來到江州地界。
經過昨夜的一場蒙蒙細雨,今晨的江州天朗氣清,惠風和暢,就連空氣都為之一新。
江州城內,柳尋衣三人行走在熱鬨但不擁擠的大街上,腳踩著依舊有些濕潤滑膩的青石磚,口鼻中呼吸著雨後泥土的芬芳,頓覺神清氣爽,通體舒暢。
放眼望去,三三兩兩的行人,遊走駐足於路邊鱗次櫛比的小販商攤,青年俊才陪著窈窕美人,流連於胭脂水粉,風車紙鳶,不時打情罵俏,撥雨撩雲,儘是才子佳人,滿眼盎然生機,果真羨煞旁人。
街道兩側的酒樓、茶肆內,另一群年紀稍長者,成群地聚在一起,或飲茶對弈、或插科打諢、或評書哼曲、或獨自假寐,又是一派安逸悠然的江南眾生相。
這些尋常百姓,雖胸無大誌,但卻有一顆隨遇而安、及時行樂的心,在動蕩不安的亂世之中,倒也能活出一種逍遙自在的獨特滋味。
“潯陽江頭夜送客,楓葉荻花秋瑟瑟。柳大哥,你快看!”
突然,潘雨音伸手一指不遠處的一座三層樓閣,笑道“那便是大名鼎鼎的潯陽樓。”
“傳聞潯陽樓中有天下第一美酒。”湯聰眼泛精光,戲謔道,“既來之,則安之。門主,我們何不進去痛飲幾杯?”
聞言,柳尋衣遠眺潯陽樓,但見樓閣之內人頭攢動,形影憧憧,定有江南才子在其中舞文弄墨,吟詩作對。此情此景,令柳尋衣頓生羨慕之情,但轉念一想自己的處境,又覺悲從中來,胸中如堵,苦悶難當,不知何年何月才能得到解脫?
心念至此,柳尋衣不禁苦澀一笑,道“身負重任,豈能貽誤?我們應速速前往絕情穀,向絕情穀主問清一切,化解兩家恩怨,以免一錯再錯。至於潯陽樓中的天下第一美酒……還是等下次再嘗吧!”
話雖如此,潘雨音和湯聰還是能從柳尋衣的語氣中,察覺到一抹失落之意。
提及桃花婆婆,潘雨音不禁麵露擔憂,遲疑道“柳大哥,洛叔叔會不會為難師父?”
“斷斷不會!”柳尋衣回道,“潘姑娘儘管放心,府主隻想化解與絕情穀的誤會,斷不會為難任何人。”
說罷,柳尋衣將話鋒一轉,問道“潘姑娘,如今我們已踏入江州地界,不知距絕情穀……還有多遠?”
“不遠了!我們此刻前往潯陽碼頭,正午前便可抵達絕情穀。”
“碼頭?”湯聰詫異道,“我們要乘船去絕情穀?難道絕情穀不在山中?”
“此‘穀’非彼‘穀’!”潘雨音輕笑道,“絕情穀並非山穀,而是河穀。”
“河穀?”
“正是。”潘雨音解釋道,“沿江而下,逢狹入彎。千折百回,穿礁過林。曲徑通幽,方見絕情。絕情穀本是一處世外桃園,由於四周河道眾多,並且水流急緩無序,又暗藏礁石,因此外人很難尋到。冒然前往,十之八九會在千溝萬壑中陷入迷途,如遇不測風雲,甚至有生死之虞。”
“原來如此。”
“當年,桃花婆婆隱居在絕情穀,前來求醫問藥者越來越多,船運生意興隆,於是當地有許多船夫漁民,不惜涉險嘗試,久而久之探索出一條相對安穩的航道,以供來往便利。”潘雨音補充道,“可惜好景不長,後來桃花婆婆與葉前輩雙雙離去,前去求醫者隨之減少,船運生意大不如前,因此願去絕情穀的船夫,也變的越來越少。”
柳尋衣若有所思地接話道“不久後,武林異教‘絕情穀’悄然崛起,更令常人不敢輕易靠近。”
“豈止是不敢靠近?簡直是有去無回。”湯聰苦笑道,“據我所知,江湖中凡擅闖絕情穀的人,沒有一個能活著回來。傳聞,絕情穀主在河道中布下無數暗器機關,若無穀中弟子引路,外人怕是連上岸的機會都沒有。如若不然,正派人士又豈能坐視此等異教,在中原腹地越做越大?”
柳尋衣沉吟道“二十年光陰鬥轉星移,就算當年熟悉河道的船夫還在,也定然垂垂老矣。就算有力駕舟,怕也沒有那個膽量……”
言至於此,柳尋衣不禁麵露苦澀,遲疑道“潘姑娘,你……可熟悉河道?”
“柳大哥,我連駕舟都不會,一上船便覺的四麵是水,東西南北已是混淆不清,又豈能熟悉河道?”
“如此說來……我們豈不是白跑一趟?”湯聰錯愕道。
潘雨音微微一笑,搖頭道“潯陽碼頭上有一對兒錢氏兄弟,他們是唯一能駕舟進入絕情穀的人。”
“錢氏兄弟?”
“不錯。”潘雨音點頭道,“上次唐大哥帶我們入穀,也是由錢氏兄弟駕舟。平日裡,錢氏兄弟與其他船夫無異,隻有遇到絕情穀弟子時,他們才會駕舟入穀。因此,外人並不知道他們與絕情穀的關係。”
“如此甚好。”柳尋衣大喜,忙道,“我們速速前往碼頭……”
“柳大哥且慢。”潘雨音躊躇道,“我雖認識錢氏兄弟,但……他們卻未必認識我。”
“此話怎講?”
“唐大哥說過,錢氏兄弟除絕情穀弟子之外,六親不認。我上次乘船是以客人的身份,所以……”潘雨音麵露尷尬,吞吞吐吐道,“所以這次他們未必肯幫我們,若想萬無一失,除非……”
“除非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