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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日後。
經過晝夜不歇的快馬奔襲,湯聰、波仁挾持著小僧,終於脫離措丹的勢力範圍,趕到唐古拉山南麓,並順利找到位於風雪之中的那座孤廟,天榕寺。
天榕寺荒廢多年,寺中空無一人,大殿中供奉著一尊“度母”雕塑。不過雕塑的顏色早已褪去,甚至連五官都變的有些斑駁模糊。
整座天榕寺,除這間度母殿能勉強遮風避雨之外,其他的側殿、僧舍皆是斷壁殘垣,破敗不堪。
在日複一日、年複一年的風雪侵蝕下,天榕寺內滄桑遍布,滿目瘡痍,莫說門窗殘破,有些側殿甚至連牆壁都倒塌了一大半,場麵甚是淒涼。
即便如此,供桌上仍擺放著一些腐爛的瓜果供品。此地偏僻,人跡罕至,這幾年偶有經過此處的善男信女,依舊會進來叩首膜拜,並向度母獻上自己力所能及的一點點心意。
當湯聰和波仁趕到天榕寺時,夜色已深。由於柳尋衣替他們吸引了措丹的注意,因此他們一路趕來,沿途並未遇到太多阻礙,勉強算是一馬平川,順風順水。
波仁將小僧裝在一個竹簍裡,一直背在身上,整整三天三夜未曾放下片刻,此舉令湯聰倍感疑惑。
湯聰、波仁被凍的瑟瑟發抖,二人在殿中忙前忙後,升攏篝火,設法取暖。
小僧盤膝坐在一旁,與度母雕塑迎麵而視,口中反複默誦著六字真言。
說來也是奇怪,小僧自昏迷中清醒,便乖乖跟著他們一路奔波,既無驚慌失措,亦無半點反抗,甚至三天三夜水米未進,仍舊紅光滿麵,神色怡然。
火堆燒旺後,波仁拿著半個饅頭走到小僧麵前,俯身而蹲,與小僧平行而視,並主動將饅頭遞向小僧,戲謔道“小師傅,吃點東西吧?彆餓壞肚子。”
“小僧常居密室,早已練出辟穀之術,不會餓壞肚子。施主,小僧有句話想贈與你。”小僧對饅頭置之不理,麵帶微笑地說道,“願施主能聽小僧一言,早日脫離輪回之苦。”
“哦?”波仁席地而坐,饒有興致地反問道,“小師傅想贈我什麼話?”
“放下屠刀,立地成佛。”
“噗!”
話音未落,坐在火堆旁喝水的湯聰忍不住嗆了一口,嗤笑道“小和尚,你說錯了!這句話不應該贈給他,而應該贈給我。為何呢?因為他是開藥鋪的,專門救人。我才是刀口舔血,殺人無數。”
小僧也不反駁,隻是微微一笑,又道“其實,小僧也有一句話想贈與施主你。”
“快說!”湯聰仿佛一下來了興趣,不禁眼冒精光。
“苦海無涯,回頭是岸。”小僧不緊不慢地說道,“施主雖外表凶惡,實則內心善良,乃世間難得的至誠至性之人。你的殺人,隻在口中。救人,卻在心裡。”
湯聰眉頭一挑,滿臉迷茫,狐疑道“什麼意思?我聽不懂。”
“施主尚未頓悟,自然不能明白小僧的話。”小僧含笑道,“隻盼你來世早修行,終登極樂國。”
“來世?呸呸呸!真不吉利!”湯聰稍稍一愣,隨之麵露輕蔑之意,笑罵道,“你這小和尚連毛都沒長齊,竟學大人裝模作樣地故弄玄虛,實在可笑。什麼來世早修行?莫非你在咒我早死不成?你們這些吃齋念佛的不都自詡心善嗎?為何你這小和尚心腸如此歹毒?”
“生生死死,六道輪回。今生之死,即是來世之生,談何吉利不吉利?”小僧雙手合十,微笑道,“今生若能死在寺廟之中,何嘗不是一種機緣?來世必能修得善緣,早種慧根。”
“越聽越彆扭!”湯聰撇了撇嘴,冷哼道,“聽你的一字一句,好像都在說你自己。你若不想少年早逝,便趁早將佛蓮子的下落說出來,免的遭受皮肉之苦。”
說罷,湯聰故作凶狠模樣,威脅道“告訴你,老子殺人從來不分大人、小孩,凡是得罪我的,一律照殺不誤。”
“人心再狠,也狠不過狼心。”小僧莫名其妙地回了一句,轉而將平和的目光投向神情古怪,一言不發的波仁,似笑非笑地說道,“湯施主,你殺人再多,還能多過他嗎?”
此言一出,湯聰、波仁的臉色同時一變。
不同的是,湯聰對小僧的“戲言”一笑置之,臉上充滿不屑與嘲諷。
反觀波仁,臉色卻是陰晴不定,雙眸更是忽明忽暗,說不出的駭人。
由於波仁背對著湯聰,因此湯聰看不見他詭異的表情,徑自戲言道“小小年紀學點什麼不好?偏偏學人裝神弄鬼。怎麼?難道你長大之後想做個算命的半仙,整天胡說八道騙人錢財?不妨告訴你,這位仁兄一直靠賣藥為生,手無縛雞之力,身無半點武功,如何殺人?哈哈……”
麵對湯聰的自作聰明,小僧的目光一直緊緊凝視著波仁,似是在回答湯聰的問話,又好像在自言自語。
“他若手無縛雞之力,豈能背著小僧一連奔襲三天三夜,仍麵不改色氣不喘,甚至……絲毫不知疲累?”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