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罷,狄陌雙眼一閉,不再理會柳尋衣。
愁腸百結,終究化作一聲無儘歎息。柳尋衣目不斜視地望著早已將生死置之度外的狄陌,幽幽點頭道“一路走好……”
話音未落,柳尋衣的手腕陡然一翻,鋒利無比的劍刃瞬間割斷狄陌的咽喉,令其嗚呼一聲,當場殞命。
殷紅的鮮血順著狄陌的傷口“汩汩”外冒,不一會兒的功夫,便將這堆廢墟染成一片深紅。
月光之下,柳尋衣割下狄陌的腦袋,將無首之屍悉心安葬,而後匆匆離開破院。
片刻之後,院外忽然閃出一人,行如鬼魅,無聲無息。
他先看了看狄陌的墳塚,轉而又將深邃的眸子投向漸行漸遠的柳尋衣,嘴角微微揚起一絲詭譎的笑容,隨之身形一晃,再度消失在黑暗之中。
……
五月二十三,深夜,賢王府。
“府主,米忠的後事已經安排妥當,賞銀足夠他父母妻兒下半輩子衣食無憂。”
書房中,滿眼疲憊的謝玄向洛天瑾回稟近日發生的種種事宜。
“讓米忠做替死鬼,實乃迫不得已,委屈他了。”洛天瑾若有似無地點了點頭,輕聲道,“他的家人日後要好生照料,不得怠慢。”
“是。”謝玄話鋒一轉,又道,“柳尋衣已將狄陌的人頭帶回來,狄陌親口承認,公子與鐘離姑娘之事,正是他一手所為。但是……他至死都不肯說出幕後主使。”
“意料之中。”
一提起狄陌,洛天瑾不禁眼泛失落,心如刀絞。
“一個潛伏在我身旁十幾年而不露破綻的內奸,又豈會輕易供出自己的主子?這麼多年,我竟然一直沒有察覺狄陌的古怪。我真是瞎了眼,竟然相信一個內奸對自己忠心耿耿。嗬,此事若宣揚出去,讓我如何自處?又讓賢王府顏麵何存?重用一個隨時想置我於死地的內奸,不僅讓他執掌下三門,而且還差點擢升他為府中第八雄……我洛天瑾遇人不淑,識人不明,善惡不分,親疏不彆,已經變成一個徹頭徹尾的愚夫蠢漢,淪為天下人的笑柄……”
“隻怪狄陌藏的太深,府中上上下下皆視其為忠勇之士。”謝玄歎道,“我真正擔心的並非狄陌,而是他在府中潛伏的十幾年,究竟向外散出多少消息?那幕後之人……又知道我們多少秘密?”
“不!”洛天瑾緩緩搖頭道,“這仍不是最可怕的。”
謝玄臉色驟變,忙道“請府主賜教。”
“真正可怕的是,在賢王府內、在你我身邊……究竟還藏著多少心存不軌的內奸?”
洛天瑾一語中的,令謝玄的臉色瞬間變的難看至極。
“府主懷疑……狄陌隻是一個引子,在他後麵還有更大的陰謀?”沉思良久,謝玄方才猶豫不決地緩緩開口。
“這是自然。”洛天瑾沉吟道,“但你不要忘記,這些內奸可以來自同一地方,也可以來自不同地方。”
“嘶!”
洛天瑾絕非危言聳聽,他的話猶如當頭一棒,令謝玄幡然醒悟,遲疑道“不知府主對狄陌背後的人……可有猜想?”
“有。”
“誰?”
“金複羽。”洛天瑾一針見血,直言不諱,“在吐蕃、在江州,金劍塢連番失利,此人睚眥必報,豈會毫無動作?隻散播我和蕭芷柔的流言蜚語,如此平淡無力的報複,絕不是金複羽的性格。你不妨回想一下,當初因為驚風化雨圖一事,金複羽是如何報複我們的?借‘琴魔舞妖’之手除掉小王爺,逼我們與汪緒統決裂,而後向蒙古朝廷告密,險些置我們於萬劫不複之地……這才是金複羽的真正手段,絕非三兩句無關痛癢的流言可以媲美。”
“莫非……流言蜚語隻為吸引我們的注意,而真正的殺招是狄陌?金複羽為了報複,不惜動用一個潛伏十幾年的內奸,值嗎?”
“養兵千日,用兵一時。十幾年也好,幾十年也罷,皆是等待一個機會,一個稍縱即逝的絕佳機會。”洛天瑾幽幽地說道,“端午之宴,便是狄陌動手的最好時機。利用軒兒、鐘離姑娘挑起賢王府與崆峒派的矛盾。尤其是滿門賓客,眾目睽睽,讓這件醜事想瞞也瞞不住。如此陰毒的一招,卻令他們收獲奇效。今時今日的結局,恐怕金複羽也沒能料到。他這步棋,走的又準又狠……”
言至於此,洛天瑾的眼中陡然爆發出一抹徹骨寒意,咬牙切齒地說道“斷人子孫,何其歹毒?此仇不報,我洛天瑾誓不為人!”
“府主息怒,眼下一切都隻是揣測……”
“砰、砰砰!”
突然,房門被人敲響,打斷洛、謝二人的密談。
“誰?”
“府主,我是蘇堂。”
“何事?”
“府主命我派人暗中跟蹤老賈,現已查明他的去處。”
聞言,洛天瑾和謝玄登時精神一振,臉上不約而同地浮現出一抹凝重之色。
“是哪兒?”
“靜江府。”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