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言差矣。”江一葦搖頭道,“柳尋衣衝動的時候也不少,你難道忘記去年在河西,他是如何當眾違抗府主之命的?”
“柳尋衣畢竟年輕,遇事偶有偏激也情有可原。”慕容白據理力爭,不甘示弱。
“我與你的看法截然不同。”江一葦辯駁道,“我認為秦苦看似瘋瘋癲癲,難堪大任,實則這隻是他的表麵假象。‘鬼見愁’比柳尋衣更明白行走江湖的規矩和法則,他不像柳尋衣那般滿口仁義道德,動輒便談什麼‘家國天下’、‘民族大義’。秦苦亦正亦邪,對朋友重情重義,兩肋插刀,對敵人心狠手辣,不擇手段。這樣的人,更容易在腥風血雨的江湖中混的風生水起。反觀柳尋衣,雖然平時恭敬唯諾,謙遜內斂,可往往在遇到大是大非時,反而變的食古不化,甚至不識時務,莽撞愚蠢。因此,若問我二人誰能笑到最後,我反倒認為放蕩不羈的秦苦,比柳尋衣更有可為。”
“你……”
“江一葦所言不無道理。”謝玄打斷慕容白的爭辯,插話道,“江湖不是善堂,也不是朝廷。家國天下、民族大義,並非我們江湖中人的責任。恪守道義不假,但有時也要懂得‘變通’。這一節,柳尋衣的確不如秦苦。”
聞言,江一葦不禁麵露喜色,慕容白卻是眉頭微皺,似是不敢苟同。
“然而,慕容白所言也沒錯。”謝玄不慌不忙地繼續說道,“柳尋衣的本事,賢王府上上下下有目共睹,他辦事的確比‘見錢眼開’的秦苦更加牢靠。柳尋衣可以為朋友殺人,對錢財不為所動,但秦苦更願意為錢殺人,此乃二者最大的區彆。因此,在重情重義上,我認為柳尋衣更勝秦苦。”
“其實,柳尋衣和秦苦都是可遇而不可求的年輕俊才,二人皆有一身不俗的本事,可謂各有所長。”雁不歸圓場道,“究竟誰能成器,我認為不在於他們自己,而在於用他們的人。有道是‘尺有所短,寸有所長’。有些事柳尋衣能辦,秦苦辦不了。同樣,有些事柳尋衣辦不成,秦苦反而能馬到成功。”
默默聆聽著幾人各抒己見,洛天瑾的眼中不禁湧出一絲玩味之意,似是而非地輕輕點頭,卻並未做出論斷。
另一側,金複羽望著打的難分難舍的二人,口中莫名其妙地吐出一句“可惜一個高手,非但不能為己所用,反而白白拱手送人。”
金複羽此言,令秦明登時心中一沉。
他不知金複羽究竟是有感而發,還是含沙射影,另有所指?正是說者無心,聽者有意,令秦明的心裡五味陳雜,鬱悶無比。
如果秦苦回到秦家,無疑是錦上添花,如虎添翼,令河西秦氏在江湖中的地位更上一層樓。
隻可惜,秦苦與河西秦氏早已分道揚鑣,甚至鬨的水火不容,不死不休。
此刻,秦苦與秦天九激戰近一個時辰,仍不分勝負,難分高下。
“鏗!”
伴隨著一聲巨響,二人一觸即分,各自飛退數丈,相繼翻身落地,迎麵而站。
“老東西,想殺你還真不容易。”
秦苦身上的麻衣被鮮血浸透,染成片片殷紅,衣角甚至在“滴答滴答”地向下淌血。
他的大手自布滿血汙的臉上隨意一抹,而後將沾滿鮮血的滑膩手指伸入口中,津津有味地砸吧幾下,獰笑道“不過,你的‘三板斧’已經使完,眼下黔驢技窮,無異於強弩之末。”
秦天九的傷勢比秦苦有過之而無不及,全身遍布刀口,尤其是他那條跛腿上,橫七豎八地血口子深可見骨,鮮血順著褲筒灌入靴子,直至溢滿而出,令人不忍直視。
秦天九喘著粗重的呼吸,握刀的手因為傷勢過重而抑製不住地微微顫抖著,嘶啞道“你熟悉我的路數,我同樣知道你的命門。眼下,我對你束手無策,你對我同樣無計可施。”
“是嗎?”
突然,秦苦臟兮兮的臉上綻放出一抹瘮人的詭笑。與此同時,佝僂的身軀慢慢挺直,縈繞在身上的疲憊之意漸漸消散,取而代之的則是一抹愈發淩厲的殺氣。
“老東西,你已拚儘全力,可我未必。”秦苦冷笑道,“剛才隻是陪你玩玩,活絡活絡筋骨,現在好戲才真正開始。”
突如其來的變故,令觀戰之人無不暗吃一驚,紛紛倒吸一口涼氣。
洛天瑾、金複羽、秦明等高手,一個個眉頭緊鎖,眼神凝重。皆在暗暗揣度,秦苦究竟是虛張聲勢,還是真的有恃無恐。
台上,秦天九亦被秦苦的反應嚇了一跳,但他掩飾的極好,外人根本看不出他有半點慌亂之意。
秦天九死死盯著氣勢愈發淩厲的秦苦,不屑道“乳臭未乾的毛頭小子,也想學人裝腔作勢?我行走江湖幾十年,什麼牛鬼蛇神沒見過?你唬的住彆人,卻唬不住我!”
“秦天九,我要在你身上留下三千六百刀,以慰藉我爹娘的在天之靈!”
聞言,不知是出於恐懼,還是出於羞憤,秦天九竟是睚眥俱裂,勃然大怒,迅速將短刀橫於身前,咬牙切齒地喝道“就憑你這個野種?”
“憑老子手裡這把刀!”
一聲暴喝,秦苦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飛身而上。
秦天九怒不可遏,喉嚨裡發出一聲近乎瘋狂的嘶吼,忽然腳下一跺,揮刀朝秦苦迎麵殺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