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蓑衣!
華山向西五十裡,有一處三岔口,地處荒山野嶺之間,地勢十分偏僻。
雖然道路崎嶇,坑窪難行,但來往於此的商販走卒卻不少。
由於此地並非官道,因此不會有官差衙役攔路設卡,能為南來北往的百姓省去不少買路錢。
雖然偶有盜匪搶劫,但遇到的機會不多。對於常年在外行走的人而言,鋌而走險早已是司空見慣。
有人的地方便有生意,三岔口也不例外。
一間簡陋的不能再簡陋,破舊的不能再破舊的茶棚,便是三岔口最紅火的生意。
清一色的大葉茶,一文錢一碗。但凡經過三岔口的人,十之八九要在茶棚裡歇歇腿腳,順便光顧一下店家的生意。
從日出到日落,這間寒酸簡陋的茶棚裡,總能看到成群的客人,走一批、來一批,東南西北,絡繹不絕。
九月十二,晌午。
雖已入秋,但烈日當空,依舊將大地炙烤的一團燥熱。
三岔口的茶棚內,桌歇腳的商販天南海北地誇誇其談。
角落的一張桌子旁,一位身材修長的年輕人,慵懶地仰靠在三條腿的椅子上,一頂大大的鬥笠蓋在臉上,遮住刺眼的陽光,亦遮住他的麵容。
桌上的半碗清茶早已放涼,此人伴隨著四周的嬉笑怒罵,竟然蒙頭大睡,不時發出陣陣鼾聲。
店家是一對兒舅甥女,舅舅四十出頭,但常年風餐露宿,飽受滄桑,以至於他那黑黝黝的臉上溝壑縱橫,看上去足有六十餘歲。
少女二八芳齡,眉眼清秀,唇紅齒白,倒是頗有姿色。隻不過穿著打扮十分樸素,漂亮的臉蛋上擦著幾塊汙泥,看上去有些邋遢。
其實,少女這副“臟兮兮”的打扮,正是一種自保的手段。
畢竟,年輕少女整日在荒郊野嶺拋頭露麵,如果姿色過於出眾,難免招惹麻煩。
半個時辰前,年輕人來到三岔口,隻要一碗清茶,卻扔給少女一個銀錠。
至此,他的一碗茶尚未喝完,人已呼呼大睡起來。
雖然少女一直在忙前忙後地斟茶倒水,但她那雙好奇而靈動的眼睛,卻時不時地朝年輕人身上打量一番。
偶有閒暇,少女趕忙拎著茶壺,躡手躡腳地走到年輕人的桌旁。
她先將半碗涼茶潑掉,而後為其斟倒新茶,動作輕緩之極,似乎害怕驚擾年輕人的好夢。
“姑娘,烈日炎炎,我好不容易將茶等涼,你卻給我潑了,現在又換上一碗熱茶,讓我如何下口?”
未等少女將茶斟滿,鬥笠下忽然傳出一道戲謔的聲音。
少女大驚,手中一時失準,滾燙的茶水一瀉千裡,瞬間溢出茶杯,順著傾斜的桌麵朝年輕人的身上流去。
“呀!”
少女驚呼一聲,下意識地伸手去擋。
卻不料,年輕人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拂袖一揮,一股柔和的勁氣登時橫掃而出,將桌上的茶水倒逼回流,眨眼化作一滴滴水珠,朝相反的方向飛去。
“公子,我再為你晾一碗……”
“姑娘不必緊張,我與你說笑而已。”
說罷,年輕人慵懶地舒展四肢,猶如大夢初醒。說來也怪,他身下的椅子明明隻有三條腿,卻固若金湯,任其如何折騰,竟然絲毫不見動搖。
在少女難以置信的驚奇目光下,年輕人將麵前的鬥笠緩緩掀開,露出一張俊朗臉龐。
此人,正是從西麓大營連夜逃出的吳雙。
風流倜儻,玉樹臨風的翩翩俊郎。彆具一格,亦正亦邪的魅惑笑容。
令涉世未深的少女不禁一愣,在吳雙的凝視下,心中小鹿亂撞,同時臉頰飛上一抹紅暈。
少女意識到自己的失態,趕忙收斂心智,倉促問道“公子,你已在此歇息半個時辰,不用趕路嗎?”
“我在等人。”吳雙端起茶碗輕輕吹動著,淡笑道,“我答應過他,不見不散。”
“公子如此有耐心,可是……”少女扭捏而好奇地問道,“可是在等心上人……”
“駕!駕!駕!”
“籲!”
少女話音未落,華山方向陡然傳來一陣淩亂且急促的馬蹄聲。
緊接著,十幾匹快馬圍著三輛馬車疾馳而來。沿途所過之處,無不揚起一陣遮天蔽日的沙塵,惹得路上行人連連抱怨,咒罵不斷。
眨眼間,馬隊如一陣風般掠至三岔口。緊勒韁繩,馬蹄高抬,發出陣陣嘶鳴,登時引來茶棚內一片側目。
“塢主,我們已到三岔口,此地距華山至少五十裡,且十分偏僻,料想韃子不可能追上來,您下來歇歇腳吧!”
一名身材魁梧的大漢,快步走到第二輛馬車旁,神情敬畏,言辭恭敬。
“扶我下去。”
沉寂許久,一道虛弱的聲音方才自車內傳出。
聞言,魁梧大漢趕忙撩開車簾,小心翼翼地將車內之人攙扶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