淩瀟瀟輕咳兩聲,故作漫不經心地說道“我見你們死的死、傷的傷,心裡豈能踏實?雖然瑾哥坐上武林盟主的寶座,可不知為何?我總覺得他心事重重,因此想問問你,瑾哥……在華山究竟經曆過什麼?”
“這……”麵對淩瀟瀟的試探,江一葦不禁麵露難色,苦笑道,“其實也沒什麼,夫人不必多慮……”
“是嗎?”淩瀟瀟臉色一沉,不悅道,“可我為何聽說,瑾哥在華山……見到一位不該見到的人。並且,瑾哥不惜冒天下之大不韙,幫她洗脫罪名,令其回歸武林正道。”
隻此一言,令江一葦的心“咯噔”一沉,臉上變顏變色,似乎有些慌亂。
“江一葦!”突然,淩瀟瀟收起和顏悅色的模樣,神情一稟,彆有深意地問道,“你……還是不是我的人?”
“我……”
此刻,江一葦再也顧不上身體的虛弱,掙紮著從床上爬起來,慌慌張張地跪在淩瀟瀟麵前,戰戰兢兢道“當年,若非清風道長出手相助,在下恐怕早已暴屍荒野。若非夫人將我引薦入府,即便我能苟活於世,隻怕一輩子都是一個默默無聞的卑微小卒,豈能有今時今日的江湖地位。故而,清風道長與夫人的大恩大德,江一葦沒齒難忘!”
“當初我引你入府,對你的教誨,你可還記得?”
“夫人教誨,字字謹記。”江一葦連連點頭道,“夫人要我一心一意地輔佐府主,為其披荊斬棘,助其成就江湖霸業。這麼多年,我一直遵照夫人的意思去做,從不敢對府主有半點異心……”
“你少在我麵前陽奉陰違!”淩瀟瀟目光一寒,冷聲道,“我讓你儘心輔佐瑾哥,是讓你幫他解決麻煩,而不是讓你幫他合起夥來欺瞞我!你可知,自己對他的縱容包庇,並非幫他,而是害他。”
“在下不敢……”
“不敢?”淩瀟瀟慍怒道,“你做都做了,還有什麼不敢?滕柔、蕭芷柔,你以為換個名字就能脫胎換骨,重新為人?我早已告誡過你,讓你將殘局收拾妥當,卻不料你竟如此敷衍了事!”
“在下不敢……”江一葦汗如雨下,惶恐之至。
“住口!”淩瀟瀟怒道,“在我麵前含糊其辭,顧左右而言他,我已看不出你對我還有半點忠心!”
“在下不……”話一出口,江一葦忽覺淩瀟瀟寒意逼人,匆忙改口道,“在下對夫人絕無異心,在下忠於府主,亦是忠於夫人。”
“江一葦,休要斷章取義,曲意逢迎!”淩瀟瀟黛眉一蹙,逼問道,“究竟怎麼回事?還不從實招來!”
“是!”在淩瀟瀟的震怒下,江一葦不敢再有絲毫隱瞞,趕忙說道,“其實,雲追月是騰族子弟,本名叫‘杜襄’,是騰三石的義子,與滕柔青梅竹馬,兩小無猜。當年,滕柔與杜襄本應是一對璧人,無奈府主橫刀奪愛……”
“你知道我不想聽這些。”淩瀟瀟打斷道,“我對雲追月和騰三石毫無興趣,我隻想知道蕭芷柔與瑾哥之間的事。”
“有一個好消息……”江一葦話一出口,又覺言辭不妥,於是心念一轉,躊躇道“其實,也不算什麼好消息……”
“算不算好消息,我自會甄彆,你隻管如實道來。”
在淩瀟瀟咄咄逼人的目光下,江一葦猶豫再三,終於鼓足勇氣,緩緩說道“其實,當年我之所以沒殺死滕柔,並非力有不逮,而是……另有原因。”
“我就知道!”淩瀟瀟冷哼道,“憑你的本事,豈會殺不死一介弱質女流?我真的很好奇,其中究竟有什麼隱情?”
“因為她當時……身懷府主的骨肉。”
“什麼?”
霎時間,淩瀟瀟大驚失色,方寸大亂。
江一葦之所以對淩瀟瀟和盤托出,一者,是他自覺有愧於淩瀟瀟,欲將功補過。二者,因為木已成舟,紙裡包不住火,此事早晚會大白於天下,故而沒必要隱瞞。
“夫人,我是為保住府主的血脈……”
未等江一葦替自己辯解,淩瀟瀟突然擺手道“不必解釋,說下去!”
見淩瀟瀟心神不寧,手足無措,江一葦不禁暗暗歎息,又道“不久前,我從蕭芷柔口中得知,她已為府主誕下一兒一女,而今皆活在世上……”
江一葦此言,宛若一記重錘狠狠砸在淩瀟瀟的心底,令其憋悶萬分,幾乎喘不過氣來。
“夫人,當年的確是我一念之仁,可我也是顧忌府主的骨肉。”江一葦解釋道,“我知道,夫人對府主用情至深,定然愛屋及烏,不忍傷及府主血脈,因此才決定放她一馬……”
不知何時?淩瀟瀟的雙眸已經溢滿淚水,她呆呆地望著苦口婆心的江一葦,呢喃道“如此說來,你是替我著想?那你……打算怎麼做?”
“不瞞夫人,我意……將真相告訴府主。”江一葦吞吞吐吐地說道,“如今,公子重傷不愈,小姐畢竟是女兒家,府主膝下再無其他能延續香火的子嗣,故而……”
“江一葦,你怎知軒兒不會醒來?”
“夫人,我……”江一葦歎道,“清風道長與夫人待我恩重如山,我實在不願對你們有任何欺瞞。如果公子無恙,在下寧肯把這個消息帶進棺材,也絕不會向外透露半句。但今時不同往日……”
“先替蕭芷柔正名,而後趁軒兒重傷之際,憑空冒出一雙兒女。”淩瀟瀟怒極而笑,斥責道,“江一葦,這都是你造的孽!你口口聲聲說我對你恩重如山,背後卻串通瑾哥,欲將我們母子逐出賢王府,替那狐狸精和兩個野種讓位,是不是?”
“當然不是!府主對夫人的感情天地可證,日月可鑒……”
“夠了!”
淩瀟瀟驀然起身,魂不守舍地走到桌旁,雙眸在已經溫涼的湯藥上輕輕一瞥,眼底深處閃過一絲駭然之意,頭也不回地說道“江一葦,此事……你能否先不告訴瑾哥?”
“夫人的意思是……”
“事情太過突然,我一時接受不了。”淩瀟瀟淒楚道,“且容我思量幾日,而後……由我親口將此事告訴他。到時,還要勞煩你幫我們找到兩個孩子,接回府來,我定會視若己出……”
“夫人含羞忍辱,深明大義,江一葦佩服!”
不知是感動,還是同情,江一葦雙眼一紅,朝淩瀟瀟畢恭畢敬地叩拜下去。
“我走了,你歇息吧!”趁江一葦行大禮之際,淩瀟瀟袖袍一揮,玉手自湯碗上輕拂而過,繼而邁步朝門口走去,“明日,我和瑾哥再來看你。”
“夫人慢走!”
寒暄作罷,江一葦顫顫巍巍地躺回床上,淩瀟瀟埋頭出門,未發一言。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