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言何意?”
“柳兄,你我是生死相依的兄弟,有些事我可以隱瞞天下所有人,卻唯獨不能隱瞞你。”秦衛神情一稟,從而將聲音壓低幾分,正色道,“你可知,賈大人向我叮囑什麼?”
柳尋衣似乎被秦衛的情緒深深感染,心頭抑製不住地一陣緊縮,神情凝重地緩緩搖頭。
“賈大人叮囑我,一旦皇上追究此事,我斷不能承認自己是主謀,反而要將一切罪責……統統推到小王爺頭上……”
“什麼?”秦衛話音未落,柳尋衣突然驚呼出聲,雙眼圓瞪,布滿驚駭之意,“賈大人竟然教你……”似乎意識到自己的反應過於激烈,柳尋衣的聲音戛然而止,沉寂片刻,方才壓著嗓子低聲感慨,“他竟然教你拖小王爺下水?”
“如何?”秦衛死死盯著心慌意亂的柳尋衣,話裡有話地問道,“你是不是也察覺到此事有些可疑?”
“我……”被秦衛如此詭譎的反問,柳尋衣本欲脫口而出的回答登時停滯在嘴角,稍作思量,突然話鋒一轉,試探道,“難道你認為此事可疑?”
麵對柳尋衣的不答反問,秦衛自嘲一笑,道“賈大人告訴我,隻要我將一切罪責推到小王爺身上,一口咬死自己是奉命行事,被逼無奈,便能平安脫險,最多……再挨一頓板子就是。賈大人信誓旦旦地告訴我,皇上知道你和小王爺關係親密,因此一定會相信此事的主謀是小王爺。如此一來,不僅我能脫罪,丞相和東府也能順勢擺脫嫌疑。”
“這……”
此刻,柳尋衣的心中萌生出一個可怕的念頭,但礙於賈大人和趙元的身份及秦衛的處境,他一時又不知該如何開口解釋。
“柳兄,對於賈大人的‘脫罪之法’,你認為可不可行?”秦衛諱莫如深地問道,“我將罪過推給小王爺,又能否順利脫險?”
“這……”柳尋衣心喬意怯,忐忑難安,“我說不準……”
“你是說不準?還是不敢說?”秦衛直言不諱,“你一定也察覺到蹊蹺,隻是礙於大家的麵子難以啟齒,對不對?”
隻此一言,令柳尋衣大驚失色,目瞪口呆,愣愣地望著神情莫名的秦衛,驚訝地久久說不出話來。
“你不說,我來說。”秦衛滿不在乎道,“賈大人教我的法子,非但不能救我,反而會令皇上堅定殺我的決心。他……不是幫我,而是推我去死!”
“哢嚓!”
被秦衛一語道破心中所慮,柳尋衣攥著酒杯的手下意識地五指一緊,伴隨著一聲脆響,酒杯登時被捏成粉碎。
秦衛彆有深意地望著柳尋衣指間的碎片,不急不緩地說道“賈大人讓我將罪責推給小王爺,目的隻有一個,令丞相和東府擺脫嫌疑。換言之,他們讓我這樣做,和你被關入天牢後鞭打你一頓的用意如出一轍,都是為和我們劃清界限。我雖不聰明,卻也不是傻子,如果我將一切罪責推給小王爺,皇上豈能相信?即便他心裡相信,嘴上也一定不會承認。小王爺可是皇親國戚,當今聖上的親侄兒,此事一旦宣揚出去,天下不知會編排出多少子虛烏有的皇族秘史?趙氏王朝又將背上多少無稽、荒誕的罵名?如此牽連之廣、乾係之大的醜聞,皇上豈能令其發生?即便發生,又豈能當眾承認?再者,我拖小王爺下水,榮王爺和西府更加不會放過我。到時,我不僅要坐實‘抗旨救人’的罪名,而且還要多背上一條‘誣陷忠良’的死罪。”
“秦兄……”
“賈大人狠辣陰毒,明明想置我於死地,將我變成反擊西府的一顆棋子,剛才卻裝出一副大義淩然的慈悲模樣,口口聲聲說幫我、救我,真是虛偽可笑!”秦衛怒極而笑,恨的咬牙切齒,“我以前看錯了他們,以為東府是我們的堅實靠山,其實他們非但靠不住,反而會臨陣脫逃,甚至落井下石。幸運的是,他們也看錯了我,我不是昔日年幼無知的孩童,也不是傻裡傻氣的莽夫。他們的鬼蜮伎倆,早已騙不過我的眼睛。他們想借刀殺人,讓我心甘情願當丞相和東府的替罪羊,更是不可能的事!”
秦衛今夜的一席話,令柳尋衣心底發寒,倉惶無措。不知為何?他感覺眼前的秦衛十分陌生,簡直與昔日跟在自己身邊插科打諢,衝動率性的秦衛判若兩人。
三年的分離,足以改變一個人對另一個人的所有印象,哪怕……那人曾是自以為了如指掌的摯友親朋。
“秦兄,你……打算怎麼辦?”
“他們不仁,便休怪我不義!”秦衛的眼中寒光湧現,惡狠狠地說道,“我不會像傻瓜一樣任他們利用擺布,我會用自己的辦法反抗掙紮,夾縫求生。”
“什麼辦法?”
聞言,秦衛的眼神陡然一變,臉上的狠戾迅速收斂,換上一副人畜無害的憨實模樣,笑道“車到山前必有路,船到橋頭自然直。我隻能……走一步看一步吧!”
“秦兄,你……”
“對了!”秦衛話鋒一轉,打斷道,“柳兄,你此去送親,中途若有機會……會不會與公主遠走高飛?”
“這……”柳尋衣一愣,從而心生悲涼,緩緩搖頭,“不會。”
“也罷!”秦衛倒不糾纏,好心提醒道,“無論你是否帶走公主,切記不要再回臨安。皇上對你已心生怨恨,你若回來,難保朝廷不會翻臉無情,到時……你恐怕凶多吉少。”
“這……”
“當然,我若能劫後餘生,化繭成蝶,必會設法幫你擺平一切。你我兄弟共創一番功名大業,豈不快哉?”秦衛詭譎一笑,意味深長道,“隻希望,到時你能像我體諒你一樣,體諒我的身不由己、我的無可奈何、我的良苦用心、我的……夢寐以求!”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