濃烈的煙霧令她幾乎陷入昏迷,可即便如此,求生的本能仍催使她拿著一根木勺,有氣無力地一下下敲打著水缸的邊緣。
剛剛柳尋衣聽到的響聲,正是來源於此。
周圍的溫度越來越高,缸內的清水不斷升溫,若非柳尋衣來的及時,隻怕昏迷不醒的趙馨遲早會被這缸熱水活活煮熟。
“馨兒……”
在柳尋衣的記憶中,趙馨一直是典則俊雅,玲瓏剔透的淑女風範。何曾見過如此狼狽、如此淒楚、如此虛弱的趙馨?
望著浸泡在水缸中半昏半醒,披頭散發,渾身顫抖的趙馨,柳尋衣頓感五內俱焚,柔腸寸斷。麵對梨花帶雨,楚楚可憐的心上人,柳尋衣的心境早已不足以用“憐憫”、“心痛”這些蒼白的字眼來形容。
這一刻,柳尋衣隻恨自己為什麼沒有好好保護她?恨自己為什麼讓她淪落如此境地?恨自己為什麼不能替代她承受一切?
這一刻,柳尋衣泣不可仰,痛不欲生,愧為男兒,無地自容。
這一刻,他恨不能一劍殺了自己。
“馨兒,對不起,我來遲了……”
柳尋衣踉蹌著走到水缸旁,眼神顫抖地望著輕輕哼吟的趙馨。伸出顫顫巍巍的手,小心翼翼地將她額前的一縷濕發挽至耳後。
自從柳尋衣回到天機閣後,這是他第一次與趙馨“接觸”。
似乎察覺到有人靠近,命若懸絲的趙馨猛然縮起身體,閉著眼睛不停地呼喊“不要過來……不要過來……尋衣!尋衣救我……”
儼然,黑衣人肆無忌憚的追殺已在趙馨心裡留下不可磨滅的恐怖記憶,以至她在昏迷中的反應仍舊如此激烈。
“馨兒,是我!我是尋衣!”
見趙馨驚慌失措的模樣,柳尋衣心痛如絞,趕忙將她顫抖不已的嬌軀緊緊攬在懷中。與此同時,眼淚情難自已地簌簌而下,一滴滴滑落在趙馨的臉上。
趙馨艱難地睜開雙眼,模糊的世界漸漸浮現出柳尋衣那張臟兮兮的臉龐,劇烈掙紮的身體慢慢安靜下來。
“尋衣?”趙馨癡癡地望著又哭又笑的柳尋衣,伸手輕撫著他臉頰上的傷痕,難以置信道,“我……是不是已經死了?”
“沒……”柳尋衣強忍著眼淚,咧嘴露出一抹苦澀的笑容,撥浪鼓似的拚命搖頭,“你沒死,我也沒死,我來救你了。”
“尋衣,你終於來了,我就知道你會來……”
感受著指尖傳來的溫熱,趙馨那顆高高懸起的心漸漸踏實下來,嘴角揚起一抹欣慰的笑容,而後腦袋一歪,徹底昏死過去。
“馨兒,我們走!”
柳尋衣將趙馨從水缸中攔腰抱起,又找來一塊尚未焚燒的氈布,將它浸濕後遮在趙馨身上,而後神情一稟,大步流星地朝呼嘯而來的烈火走去。
……
“蘇大俠,樓上有人!”
在一樓焦急等待的馮天霸無意間看到樓上熊熊大火之中,一道若隱若現的人影步履蹣跚,搖搖欲墜。
“是柳兄弟!”
蘇禾定睛細看,漸漸辨認出柳尋衣和趙馨,登時臉色一變,朗聲道“柳兄弟勿慌,蘇某來也!”
話音未落,蘇禾已飛身而起,半空中雙掌交替揮出,兩道淩厲的掌風如秋風掃落葉般將不斷蔓延的火舌壓製下去,為即將被大火吞噬的柳尋衣和趙馨換回一線生機。
眨眼間,蘇禾飛至柳尋衣身旁,一手攬住昏迷不醒的趙馨,一手架住奄奄垂危的柳尋衣,腳下一踢,將一根被大火燒成焦炭的橫梁高高挑飛。
蘇禾趁勢而起,拽著柳尋衣和趙馨,於半空中將橫梁踏成兩截,借力躍過死灰複燃的大火,而後飄然落地。
“公主、柳大人!”
馮天霸幾人迅速圍上前來,一個個既欣喜又擔憂。
“柳兄弟,你怎麼樣?”
麵對蘇禾的關心,柳尋衣連連擺手道“隻是被濃煙嗆的昏沉,並無大礙!”
“柳大人,先穿上這雙靴子!”
馮天霸不知從哪個死人身上扒下一雙靴子,令柳尋衣那雙慘不忍睹的腳免受更大的折磨。
見柳尋衣和趙馨皆無性命之虞,蘇禾暗鬆一口氣,催促道“外邊都是黑衣人,不知道我們的人還能支撐多久?此地不宜久留,我們快走!”
言罷,蘇禾、柳尋衣、馮天霸幾人保護著趙馨匆匆朝店外走去。
“讓我們苦等一夜,你們終於舍得出來了?”
然而,就在蘇禾、柳尋衣幾人邁出北街店大門的一瞬間,一道陰戾的笑聲陡然自對麵響起。
此刻,上百名嚴陣以待的黑衣人呈扇形排列,將北街店的大門圍的水泄不通。
一個個挽弓搭箭,蓄勢待發。一支支反射著幽寒精光的利箭皆瞄向同一個目標,即大門前的柳尋衣一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