似乎感受到柳尋衣的心如刀割,潘雨音水汪汪的大眼睛中凝結出一滴晶瑩的淚珠。不知不覺間,她竟將自己美如柔荑,滑若凝脂的芊芊玉手,緩緩探向柳尋衣的掌心,仿佛要用自己的溫柔撫慰他內心的傷痛。
當柳尋衣的掌心突然感到一陣溫潤如玉的柔軟時,五指下意識地將其牢牢攥緊,於恍惚之中將潘雨音當做漸行漸遠的趙馨,內心的苦悶與淒然透過指間的力道傾訴而出,一絲一毫也不肯放鬆。
雖然被柳尋衣攥的又麻又痛,恨不能手骨都要被他生生捏碎,但潘雨音仍一動不動地站在他身旁,甚至臉上沒有表現出絲毫痛苦之意,默默承受一切的她看向柳尋衣的眼神反而溢滿憐惜與不忍。
站在一旁的悟禪,將一切儘收眼底,心中沒來由地泛起一絲前所未有的酸楚與失落。
這一次,任他反複誦念佛號,結果仍於事無補,反而感覺自己愈發孤獨。
“柳大哥,我們……是不是徹底輸了?”
黎海棠的聲音突然響起,令柳尋衣眼神一動,混沌的精神迅速清醒。當他察覺到被自己緊緊攥住玉手的潘雨音時,登時臉色一變,下意識地鬆開五指,連忙賠罪“潘姑娘,我……”
“我沒事。”
其實,潘雨音的手早已痛的失去知覺,血液倒灌令其感到陣陣如針刺般的脹痛。可即便如此,她仍在柳尋衣麵前表現的泰然自若,無比鎮定。
“這一次,我們都要變成千古罪人了。”柳尋衣回望著扼腕歎息的馮天霸與愁容滿麵的黎海棠,自嘲一笑,“是我一意孤行答應與忽烈賭一場,連累你們了……”
“這件事不能怪你。”黎海棠極口否認,“若不是柳大哥極力斡旋,忽烈奪走的遠遠不止一府,而是三府。在我看來,我們非但不是罪人,反而是大宋的功臣,是漢人的英雄……”
“英雄?”馮天霸嗤笑道,“你是龍象山的人,大不了拍拍屁股走人。可我和柳大人是朝廷命官,等我們回臨安複命時,你猜朝廷將如何對待‘英雄’?”
“蘇禾在哪兒?”
當馮天霸自怨自艾之際,忽烈的聲音陡然自“那達慕”會場響起,令喧囂的場麵迅速安靜下來。
“第二場輪到他出馬,為何遲遲不見其蹤跡?”忽烈環顧四周,語氣頗有不悅。
“王爺勿急,我已派人去找……”
“蘇禾來了!”
殷戰話音未落,人群中突然傳出一道興奮的呼喊。
緊接著,全場所有人的目光不約而同地朝聲音的來源望去,但見熙熙攘攘的人群漸漸讓開一條通道,神情肅穆的蘇禾在賽罕、巴音的陪同下緩緩步入場中。
一見蘇禾,柳尋衣的臉色不禁變的複雜而糾結,他欲上前寒暄,又突然意識到眼下的處境,驟然駐足,遲疑不定地遠遠凝望著他。
“蘇禾拜見大汗!拜見王爺!見過汪總帥,見過諸位將軍……”
蘇禾不卑不亢地朝在場的王公貴族們拱手施禮,轉而將深沉的目光投向麵露狐疑的忽烈。
“你去哪兒了?”
“回稟王爺,蘇某這幾日一直在賽罕的家中養傷。”
“嘶!”
蘇禾此言,登時引起一片驚呼。
“養傷?”忽烈眉頭一皺,“養什麼傷?”
“三日前,蘇某奉王爺之命準備與柳尋衣比試一場。”蘇禾不急不緩地說道,“考慮到‘那達慕’喧囂嘈雜,或將影響我們的發揮,因此蘇某鬥膽自作主張,已於三日前和柳尋衣一決勝負。”
“這……”
蘇禾的解釋,再度令全場一片嘩然。
“混賬!”汪德臣臉色一沉,叱責道,“你有什麼資格自作主張?莫非暗藏私心?”
“蘇某絕無私心,隻求一場公平的比武!”蘇禾大義凜然,擲地有聲。
“什麼意思?”汪德臣眉頭一挑,語氣不善地問道,“莫非你暗指‘那達慕’不公平?”
“何為公平?仁者見仁智者見智。”蘇禾義正言辭,“至於今日與大宋使臣的比試是否公平,汪總帥有汪總帥的高見,蘇某亦有蘇某的愚見。”
言至於此,蘇禾將諱莫如深的目光朝剛剛作為靶子的三名奴隸輕輕一掃,雖未多言,但蘊意無窮。
“你……”
“好了!”忽烈打斷汪德臣的駁斥,“蘇禾性情耿直,剛正不阿,本王和大汗都相信他絕不會暗藏私心。”
“多謝大汗!多謝王爺……”
“不忙謝!”忽烈滿不在乎地擺擺手,“既然你和柳尋衣勝負已分,何不當著大汗與各部盟首領的麵大聲宣布結果,也省的我們猜來猜去。”
聞言,眾人無不精神一震,一個個將緊張而好奇的目光迫不及待地投向麵無表情的蘇禾。
然而,身為這場比試的另一位主角,柳尋衣卻興味索然,意氣消沉。
因為,他對蘇禾的為人十分了解。在這種事上,蘇禾斷斷不會撒謊。
身處漩渦中心的蘇禾默不作聲地環顧四周,當他的目光不經意地掃過柳尋衣時,下意識地停滯瞬息,又迅速轉向彆處。
這一幕,與三天前蘇禾當眾“抬舉”柳尋衣時一模一樣。
“回稟大汗、王爺,蘇某和柳尋衣於三天前鏖戰數百合而不分勝負。”沉默良久,蘇禾終於下定決心,一字一句地打破沉默,“最終,蘇某以一招之差……惜敗於柳尋衣之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