望著秦衛桀驁的背影,白錦的眼中猛然閃過一抹狠戾之色,縮在袖中的雙拳攥的哢哢作響。
“嗬嗬,秦大人真是稀客。你能撥冗前來,本官不勝感激。”
書房內,麵對跪地行禮的秦衛,錢大人優哉遊哉地坐在案後,一手端著茶杯,一手捧著書卷,雖然言辭十分客氣,但實際上卻連一個正眼都沒有給他。
“大人此言,令小人誠惶誠恐!”秦衛在錢大人麵前表現的十分謙卑,甚至比昔日更恭敬,“小人能有今時今日的一點點功名,全仗大人的厚愛提攜。如果沒有大人,根本不會有秦衛的今天。無論我是天機閣少保還是天機侯,在大人麵前,秦衛永遠是吳下阿蒙,高陽酒徒。永遠是庸耳俗目,濁骨凡胎。永遠是才疏學淺,德薄能鮮的後生。大人讓我生、我便生,大人讓我死、我便死。小人的一條賤命,一直攥在大人手裡,無論是榮華富貴還是功名利祿,皆拜大人所賜,此一節小人粉身碎骨也不敢忘記。”
“欸!”錢大人擺手笑道,“常言道‘士彆三日當刮目相看’,你的一飛衝天,可一點不比當年的呂蒙遜色。剛剛本官不過說幾句戲言,你不必當真。”
“無論大人說的是不是戲言,小人永遠奉為金科玉律!”
秦衛鄭重其事地向錢大人再三表達忠心,雖然錢大人表麵上不以為意,實則內心甚是受用。
“罷了!”錢大人放下書卷,朝秦衛輕輕揮手,“日後,你在我麵前不必如此拘謹,以免有失朝廷大員的威儀。”
“小人早已將大人視若父師,兒子拜老子、徒弟拜師父,焉能不莊嚴正色?”秦衛一本正經地朝錢大人再三叩首,而後顫顫巍巍地站起身來。
錢大人將茶杯放下,緩緩起身,親自將秦衛拉倒一旁落座,意味深長地說道“本官知道你的心思,也知道你在擔憂什麼。你可以放心,本官既然決定栽培你,就一定會扶植到底,絕不會因為你的平步青雲而從中掣肘。隻要你對皇上忠心、對朝廷忠心,本官便心滿意足,無怨無悔。”
“大人……”
“本官老了,沒有你們年輕人的野心,對名利的欲望也大不如前。”錢大人笑道,“本官非但不會嫉妒你的年輕有為,恰恰相反,我希望你能越來越好。如果未來的東府能由你主持大局,相信對東、西二府的和睦及大宋王朝的安定皆有莫大好處。秦衛,如今不僅僅樞密使與本官對你寄予厚望,甚至連皇上也對你十分器重,希望你不要辜負聖恩。”
“大人的敦敦教誨,小人銘記於心。”
“如今的你道行尚淺,朝廷中仍有許多事需要你用心揣摩,慢慢領悟。不必急於一時,回想本官在你這般年紀……不過是西府的小小主簿。嗬嗬,比起朝中大部分官吏,你已是少年得誌,大器早成。日後凡遇到不明白的事,儘管來問我,本官對你知無不言,言無不儘。”
“大人恩深似海,小人萬死難報!”秦衛滿眼激動,再度朝錢大人叩首跪拜。
“好好好!”錢大人頗為滿意地點點頭,從而話鋒一轉,“趙元的喪事處置的如何?”
“今日上午,侯爺已入土為安。”一提起趙元,秦衛的眼神不禁變的有些黯淡。
錢大人眉頭一挑,故作漫不經心地問道“柳尋衣……回來幾天了?”
“他初一回到臨安,今天是第七天。”
“哦!”錢大人若有所思,再度沉吟,“對於趙元的死……他反應如何?”
“侯爺之死,令柳尋衣痛不欲生。”
“應該的!”錢大人似笑非笑地回道,“畢竟是趙元將你們養大成人,調教成才。”
說者無心,聽者有意。錢大人這番話在秦衛聽來刺耳無比,仿佛他在借柳尋衣的“如喪考妣”暗諷自己的“冷酷無情”。
“對於東府的變局,柳尋衣作何反應?”
“侯爺之死對他打擊甚大,眼下無心理會其他的事。更何況,東府變局乃皇上的旨意,他縱然有什麼想法……也是於事無補。”
“對你呢?”
“什麼?”秦衛一愣,似乎沒聽懂錢大人的弦外之音,“大人何意?”
“依照丞相和趙元的本意,柳尋衣才是繼承天機閣的理想人選。這麼多年,趙元一直對他視若己出,無論是栽培調教還是提拔重用,皆對他格外照顧。”錢大人諱莫如深地笑道,“可惜人算不如天算,東府一場巨變,不僅令風光無限的丞相、趙元身敗名裂,更將前途似錦的柳尋衣打回原形。反觀你……從一個籍籍無名的少保,搖身一變成為天機閣的新主人。此事說的好聽些,是柳尋衣時運不濟。說的難聽些……是你鳩占鵲巢。對此,柳尋衣難道沒有一點芥蒂?”
“我與他是生死與共的兄弟,彆人也許嫉妒我,但他不會。”
“他視你為生死兄弟,自然不會。可如果……”言至於此,錢大人的眼中突然浮現出一抹詭譎之色,話裡有話地問道,“如果他視你為賣主求榮,吃裡扒外的奸賊,又會不會睜一隻眼閉一隻眼?”
“這……”錢大人的一席話,令秦衛心慌意亂,手足無措。
望著欲言又止的秦衛,錢大人恍然大悟“看來……他還不知道趙元的真正死因,也不知道你和西府的關係。”
“我……”
“你打算什麼時候告訴他真相?或者……永遠不告訴他?”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