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麼回事?”未等七八名黑衣漢子倉惶施禮,洵溱慍怒的聲音已然響起,“我昨夜千叮萬囑,命你們好好‘照看’洛小姐,她怎麼……”
或是礙於身旁的柳尋衣,洵溱雖然滿腔怒火但並未將話挑明,言辭仍十分隱晦。
“是蘇禾與唐阿富……他們強行將洛小姐帶走,根本不聽我們勸阻……”為首的漢子一臉委屈地解釋,“而且……我們也不是他們的對手……”
此言一出,七八名黑衣漢子紛紛麵露羞愧,垂頭不語。
望著他們臉上青一塊、紫一塊的片片瘀傷,洵溱下意識地朝不遠處的蘇禾、唐阿富輕輕一瞥,又道“我與蘇、唐二人有言在先,他們今天隻會潛伏在院落四周,以防清風派人‘偷襲’。日落前絕不會踏入洛小姐的院子,怎麼可能……”
“洵溱姑娘,你不要怪他們,要怪……就怪我吧!”
洵溱話音未落,惴惴不安的潘雨音踱步上前,唯唯諾諾地說道“是我不忍心洛小姐整夜以淚洗麵……是我不忍心讓她錯失最後挽救親人的機會……是我騙過幾名守衛大哥,偷偷溜出去找蘇大哥和唐大哥,求他們帶洛小姐來這裡……”
“潘姑娘,我對你如此信任,你竟然……”
“潘姑娘謊稱自己肚子不舒服,出去尋醫問藥。我們隻奉命‘照看’洛小姐,因此對潘姑娘疏於防範……”
“住口!”見為首的黑衣漢子急於狡辯,洵溱頗為不耐地揮手打斷,“明明是你們辦事不利,豈敢諉過於人?簡直不知羞恥!”
“是是是!我等知罪,懇求大小姐息怒!”
見洵溱大動肝火,七八名黑衣漢子嚇得臉色一變,連忙跪倒在地,再也不敢替自己辯解一句。
“一群沒用的廢物!”
“啪!啪!啪……”
聽清緣由的阿保魯勃然大怒,大步流星地衝上前來,不由分說地賞給他們一人一記響亮的耳光。
突如其來的變故,不僅令四周眾人暗吃一驚,喧鬨的場麵迅速安靜下來。同時令心緒雜亂的洵溱臉色一變,看向阿保魯的眼神變得愈發陰沉。
洵溱雖有不悅,但無意將事情鬨大。眼下,阿保魯不管不顧地胡鬨一通,引來一片側目,反而令她進退維穀,不知如何收場。
尤其是麵對柳尋衣耐人尋味的目光,無言以對的洵溱感到愈發難堪。
“娘!”
與此同時,一門心思挽救親人的洛凝語跌跌撞撞地跑到淩瀟瀟麵前。
久彆重逢的母女二人悲喜交加,激動不已,在大庭廣眾之下相擁而泣,抱頭痛哭。
刀創劍痕之中,血肉橫飛之地。一位衣衫襤褸的母親,一位形容枯槁的女兒……且不論她們姓甚名誰,亦不論她們功過是非。單論此情此景,足以令聞者傷心,見者流淚。
這一幕,甚是奇怪。
本是一場酣暢淋漓的撥亂反正,現在卻像一場血腥殘忍的“強勢屠殺”?
本是受害者的柳尋衣,此時站在楚楚可憐的淩瀟瀟與洛凝語麵前,卻像一名逼死無辜,戕害婦孺的冷血魔頭。與他同仇敵愾的各路人馬,更像一群有恃無恐,仗勢欺人的烏合之眾。
真相往往被表象掩蓋,醜惡往往被弱勢迷惑。
即使知道內情,人們仍會情不自禁地同情眼前的“弱者”,哪怕“弱者”曾犯下滔天之惡。
“娘,我外公在哪兒?”
“語兒,你外公他……他……”
當悲憤交加的淩瀟瀟,顫顫巍巍地伸手指向柳尋衣腳邊那具血肉模糊的屍體時,不住啜泣的洛凝語登時一愣。待她看清屍體的麵目,口鼻猛然倒吸一口涼氣。
緊接著,她眼中的淚水如斷線的珠串,抑製不住地滾落而下。
混亂的思緒、恍惚的精神、模糊的意識、蒼白的臉龐、顫抖的五官、僵固的身軀……半晌,萬念俱灰的洛凝語一動不動,一言不發,隻是愣愣地望著清風的屍體,任疾風呼嘯,淚雨紛紛……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