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花飛舞不停,將雲霧峰山頂的縹緲霧氣都打散了些許,天地間蒙上一層雪白,周遭隻剩下簌簌的下雪聲。
挽然裡衣外麵隻披了一個月牙白的長襖,裡衣上沾染著水漬和泥土,是方才打鬥反抗時粘上的。
他的墨發披散著,一半垂落在肩上,方才因著泡藥浴而稍顯紅潤的氣色現今也蒼白下去,與墨發形成鮮明對比,挺身立在雪中,似是羽化而來的謫仙。
錢思渡上前,他手上拿著還未收進去的佩劍,冷刃上還沾染著鮮紅的血液。
他語氣冷硬,對著挽然一拜“五皇子,還請上馬車。”
挽然一雙狐狸眼冷沉著,俊臉冷峭,周身一股清冷出塵又淩厲的氣度。
“你們又想帶我去哪兒?”
他冷笑一聲,看向錢思渡的時候鋒芒畢露,哪裡還有舞姬挽然跳舞時的婉轉多情。
“是鄂州,還是壽州?”
錢思渡未發一言,隻是頭還一直垂著,很明顯是分毫不讓的態度。
兩人就這樣立在雪中對峙著,直到茫茫白雪中走來一抹黑色的身影。
挽然認清來人,背在身後的手指微微蜷縮,眼眸裡的冷意更甚。
“皇弟這是作何?”
來人外麵披著一個黑色大氅,內裡穿著一襲銀色交領長袍,頭戴一個嵌金玉冠,墨發全部束起,手執一把黑色紙傘,隻能看出他一張淺笑的薄唇。
傘身稍稍往上抬,便露出他那一雙細長的眼,眼尾上翹,似笑非笑。
他狀似關心道“立在這大雪中,怕是要著了風寒呢。”
挽然無聲冷笑,一雙眼眸直直的看向他,冷意漣漣,“大順都亡了,哪來的皇弟。”
場麵一時安靜下來,兩人之間隻剩下飛舞的鵝毛大雪。
裴瑜嘴角的笑意不變,往前走了兩步,立到他麵前,打傘為他遮去飛雪。
他抬手拂去他頭頂的落雪,聲音溫柔“皇弟做了這天下之主,大順不就活了?”
挽然展顏一笑,容貌昳麗煥彩。
說的話卻是涼意徹骨“殿下人中之龍,才應坐高位,何苦來為難弟弟?”
裴瑜臉上的笑意儘數褪儘,眼底肅殺顯現。
一旁的錢思渡聽見挽然的話也是倒吸一口涼氣,屏息噤聲。
他說的話正是裴瑜的心刺所在。
裴瑜靠著手段和心計一路往上爬,將他那幾個嫡親兄弟殺的殺,廢的廢,到頭來義王就剩下他這麼一個出息的繼子。
全天下皆知是他動的手,卻沒一個人有證據,或者說,就算是有證據,連帶著那些人也一起消失於世了。
前朝的昏庸皇帝子嗣不多,其餘的幾個親王及其子女也都被裴瑜鬥下去不少。
可以說,裴瑜在皇家已經沒什麼對手了。
當時勾結南詔也是為了擴大勢力。
哪怕是他私通南詔的事情敗露又亡了國,依著他的能力和手腕,也絕對可以再闖出一番天地。
但是那些死腦筋的老臣大將,隻認皇室直係血脈,對於他這個流著彆人的血的昭王,倒是不屑的很。
加之忌憚他殘害血親,埋怨他勾結南詔,所以一直不肯支持他複明大順。
說來說去,還是看不上他的外族血脈。
這件事情算是裴瑜一直以來的心頭尖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