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股衝天的怨氣,這種種刻骨的仇恨,那些如海如潮的至死不滅的怨念,所帶來的強大的精神衝擊,若是定力不足的修士,早已被引入歧途,不是走火入魔,就已然被徹底異化,成為喪失理智的行屍走肉,最終淪為這座邪惡山體的養分。
魔平抑住心底的躁動,凝視中間那條不斷吸納生機的臍帶階梯。
臍帶本來輸送的是養分,時下已被逆轉成為吞噬生機的邪惡通道。
一條閻王道。
“往者天梯……”魔口中喃喃。
魔再度將目光停留在白衣人的背影上。
他能看出那個白衣人已成強弩之末,他的生機,已然被這一座邪惡屍山耗去了十之八、九。
隻是他的形象,依舊不曾有所改變,依舊保持著他全盛時期的樣貌。
他或許早該倒下,卻兀自如一柄銳利的劍,刺開了這座死亡之山,在恐怖的往者天梯上,硬生生犁開一條死中求生的道路。
魔的鼻翼略顫,仿佛嗅到了一股熟悉的味道,曾經的一枚枚腳印,在瞳孔的深邃光影中,魚貫破空而來,發出浩蕩驚雷之音,引得魔的周身血運江海,一片沸騰。
也就在這個時候,白衣人的目光微微睥睨而來,一股無與倫比的威壓,如山嶽橫空出世,淩空落下!
魔的身形一晃,仿佛動了,卻兀自沒有動。
識海內,經曆多次蛻變的銀色劍痕,微微顫動,無間長劍吟吟在手,穩穩向上一挑,欲破青天。
然而,白衣人所釋放的那股無與倫比的威勢,卻是非同凡響,他的目的,不止是擊敗這個年輕人那般簡單,而是欲硬生生,將對方骨子裡的那種劍道氣息,生生剝離出去。
禁不住,魔的嘴角溢出一縷血線。
而他體內的戰意,卻如熊熊烈火,升騰萬丈。
“那劍道起初果然對我有所啟發,但我所領悟的,又豈是一城一地?我所麵對的,最終必是汪洋江海,更是那無儘星辰世界,是以,這邊角得失,完全不在話下,而你,也不可能,從我的身體中,奪走融合成為我靈魂和血肉的東西!”
識海內,劍痕吟吟震顫,顯得極度興奮。
所有的覺悟,所有的力量,所有的經驗,於一念間,彙聚在掌中,凝聚出一道鬥誌昂揚的劍芒,挑入天地。
這一刻,魔的氣勢散入周邊天地,他不再是一個小小破玉境的修士,他看去一無所有,就像已消融在這個邪惡世界中一般。
而那刺出的一劍,又豈是區區一劍那麼簡單?
一念間,翻越千山萬水,每一條路,每一條河都是歸途,最終彙聚成至強一劍,融千百如一,破開重枷,隻為進入無儘自由天地。
仿佛間,一道驚雷,震徹天地。
魔的身體略晃,禁不住嘔出血來。
半山腰上,那道睥睨的目光已然收回,他衣袂飄飄,猶如一朵白雲,仿佛剛才,並沒有發生什麼。
“倘若這小子內心稍有膽怯,我這一劍,已然擊破其道心,他,不死也廢。”
“隻是,他居然頑強守住了他的道心,而我那鎮殺一劍,居然並沒有對他造成多大傷害!”
“好強大的心智,不錯的小子,果然僅僅是從我留下的足跡中,就能悟出點眉目的卓絕天賦,不過,這才剛剛開始,隻待踏上第一層往者階梯,一切自見分曉!”
白衣人的背影透露出幾分蕭索之意,那股不倒氣勢,依舊如劍,砥礪在天地之間。
進入第八層魔境,除了一路向上,沒有退路。
這是一條向死之路。
這是一條近乎無解的絕路。
若非如此,那白衣人又豈會被困在這裡那麼多年。
魔的目光,看向眼前的第一道台階,褶皺般的有些扭曲的台階,它孕育的本應是生機,此刻反而被邪惡的力量,扭轉為無解的詛咒。
在這條臍帶台階的起始點,正橫亙著一口無底洞窟,其間黑氣蒸騰,傳來陣陣淒厲慘叫。
而屍山上那個死嬰,正是從這口裂開的洞口中爬出來,在用儘力氣的一刻,死在了它母親的胸脯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