晴翠朝韓尚食身後看，果然又是一大車。
韓尚食拉著負責水案的靳司膳交接：“鮮魚三十條，鮮蝦二十斤，各色魚乾一百斤，一等蝦乾五十斤，瑤柱兩瓷罐，鹹魚兩筐……對，一等大筐。你看著啊，這個籃子，和這個籃子，裡頭這些罐子都是醬，土黃罐子裡是蝦醬，藍白條紋罐子裝的是蟹醬，藍底白花罐子裡是雜魚醬。這兩瓷缸是新貢來的海鹽，都是粗鹽粒。”
靳司膳詫異道：“如何還有鮮貨和瑤柱？”
晴翠也很驚訝：“這都上凍了，還有魚蝦吃呀？”
“娘子不知道，鬆原郡有個冰湖，最適合冬捕，離著京城也不算遠，又修了專門的魚道，送來也快，鮮魚鮮蝦都是今天剛從冰湖打上來的，”韓尚食給晴翠解釋了又對靳司膳說，“這送過來的兩車不光是娘子的，連著陛下的份例也在這裡。陛下說今天在昭陽宮吃，要多做魚，你們務必打個魚火鍋，再做個清蒸魚，清蒸魚要做雙份。”
“好，知道了。”
蔡司膳說：“尚食，之前說要炸醬的，咱們到現在也沒做。”韓尚食抹了把頭上的汗：“做做做，等娘子行過晉封禮就做。”
蔡司膳翻她白眼：“了不得了，做個醬要一個月了！”
韓尚食說：“我也得有空啊！陛下和太後可是還要為冊封禮設宴的，這幾天大廚房一直在備菜備料呢。等娘子行過冊封禮，不出意外的話就得進了臘月才忙活。咱們確實有一個月的時間做醬。”
蔡司膳搖搖頭：“我真服了你了。你早晚因為磨蹭挨陛下罵。”
要回去的韓尚食被晴翠拉住了：“韓尚食，你管著一整個尚食局，給我們做做參謀，想想這個加餐怎麼安排。”
韓尚食笑道：“我方才聽了個大概，娘子是想讓大家都能隨時吃到熱乎的是不是？”
晴翠點點頭。
韓尚食便給她說：“那瓦罐小，精致，依我說，娘子要賞也隻賞給身邊人吃。嬤嬤姑姑姐姐們輕易不乾重活，口味又講究，天寒地凍的，吃個瓦罐是挺好。但乾粗活的，不管男女，這點東西填不飽肚子，忙活半天可能還達不到效果。”
韓尚食給晴翠指一指正在卸貨的牛羊豬車，說：“娘子瞧見這些劈成大塊送來的肉了嗎？精細肥美的地方拿來做菜，大骨頭之類不會上你們貴人的餐桌，一般就拿來燉大鍋湯用了。娘子就用這個做菜就行，要是大方呢，就叫廚房多放塊肉，不放呢，這也是肉湯。尚食局燉個這種肉湯，一碗要二十錢還供不應求。你把隔夜剩下的餅什麼的泡進去，就這一碗肉湯泡餅，加點蔥薑，這要在尚食局我得定個三十往上的價。對，再把快爛了的菜醃成鹹菜，一碟子能要八個銅板，辣椒油兩個銅板一勺。這樣搞一搞，冬季客單價可以升到四十以上。天冷了涼菜也放得久，要是再來點小拌菜，啊呀，掙大發了！”
晴翠臉都皺成了包子：“韓尚食，我不是問你怎麼開酒樓！”
韓尚食笑道：“習慣了習慣了，娘子見諒。反正我回去就這麼賣。有我這個奸商對比著，娘子一文錢不要，白白賞給宮人，他們就更感激啦！”
看晴翠不感興趣，韓尚食又對喬**說：“反正往後我也會常來，尚食局弄了什麼新花樣我會給你們也送一份菜單，咱們保持大致同步，這樣我可以說‘我賣的可是昭陽宮同款’，單價就能定得高點，娘子這邊也可以說：‘你去尚食局看看，這樣一份湯一份菜得是什麼價，我天天管著你們免費吃，你們一個月得省下多少錢！’哎，咱們兩邊都不吃虧。哈哈哈哈我不愧是個奸商！”
韓尚食兩手一拍，越想越覺得美：“喬啊，你就聽我的，彆人人都給瓦罐，娘子自己一頓吃六個跟玩兒似的，你還給全宮做，你得預備幾個大瓦缸？宮裡單獨開個瓦罐房給你配二十個人打下手還差不多！到時候累死你還不落好，娘子也會落人埋怨。你就大鍋開煮骨頭湯，扔點老白菜幫子土豆蘿卜粉條什麼的，看著也多。吃膩歪了就加醬，再把隔夜剩菜倒進去煮骨湯雜菜，這一碗東西實，記得多要十五個銅板。”
晴翠怒道：“韓尚食，骨頭湯敢賣三十一份，加點剩飯菜要賣四十五一份，你黑心不黑心啊！”
韓尚食辯解道：“柴火油鹽都要錢的呀！宮裡頭東西本來就貴，我也要考慮成本呀！而且四十五是結結實實一大碗，早上吃完這一碗，到下午都不餓，很劃算的！”
“走吧走吧你趕緊忙去吧！”晴翠無語地送走韓尚食，回來問廚房，“韓尚食到底是宮裡女官，還是個開酒樓的奸商？”
大家笑了起來：“她自己常說她是奸商，其實人很好。”
“宮裡各樣東西都是有數量限製的，如果可以隨便廢棄，那貪汙浪費就管不住了。尚食局把剩餘的菜掛牌售賣，一來宮人們餓了想多吃點飯，就不用憂愁開不了小灶的事，二來也減少了浪費，”蔡司膳給晴翠解釋道，“不光各宮用料要登記，這售賣的菜怎麼做的、用了什麼料、料從哪裡來的、做成菜賣了多少錢，都要記錄清楚，每到季末這部分收入要連著賬本一起交給陛下。不過陛下一般隻留下賬本，查完帳後錢又賞還給尚食局，這時候韓尚食就會拿著這些錢買點好食材，大家做了一起吃頓飯。”
晴翠大開眼界：“還能這麼乾啊？不過每個季末能一起聚餐也挺好的。”
喬紅案點頭笑道：“是呀，有時候買了食材錢還沒用完，韓尚食就會把這筆錢存起來，算作大家共有的，尚食局誰有個急事難事，大家也不用臨時湊錢，就先用這部分，不夠才會再湊。用了錢的人，有能力還的，事情過去了再還到公賬上，沒能力還的也就不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