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一時外頭來報,板子已經打完,人還活著。
淩清輝低頭問晴翠:“你打算怎麼處理他們?”
晴翠有些猶豫,她還記得嬤嬤們的叮囑,不太敢直言殺掉:“我想想昔日受的苦,就覺得打死他們都不能解恨。但到底也隻能這樣了。讓他們以後彆再鬨事了就是。”
淩清輝方才看著晴翠哭得兩眼發直,心裡早恨不得把這什麼苟二苟四苟七苟八的全殺了,然而畢竟是晴翠血緣親屬,總還要顧及晴翠感受。他本就因為杖斃小蕊嚇到了晴翠,好不容易才把人哄好了,如今若是把她親人全殺了,聽起來也著實殘暴無情,萬一兩人就此生了隔閡,那真是得不償失。
何況苟家這樣一鬨,用不了幾天外界就該聽到風聲了,“昭妃的家人親屬被皇帝下令滿門抄斬”,聽著非常影響外界對晴翠地位的判斷。皇後步步緊逼,太後模棱兩可,晴翠在外朝隻有剛入朝堂的侍衛們算得上親信,淩清輝不願在此時做出任何可能使晴翠勢力受損的事。
淩清輝知道,晴翠有些人情往來不方便侍衛去做,這幾年一直是托宋靜怡給她父母傳話代勞。宋平夫婦雖然事事照做,但終究不是晴翠的真父母,萬一有了外孫,晴翠與宋靜怡未必能長久保持利益一致。
如果苟家還有明白人,封賞一下做外戚不是不行。淩清輝覺得,隻要能就此想清楚利害關係,專心替晴翠做事,那敲打一番也可以用起來。因此對苟家的處理算是高高舉起,輕輕放下,隻打一頓,派人去訓誡一番而已。
至於後宮那些小算計,大可以慢慢處理,當下最該解決的還是衡陽王。
顧及他是郡王,皇帝吩咐的又是暫押偏殿,而不是直接丟宮門外或者禁足王府,大概待會兒還要問一問話,動手的人沒下狠手,隻頭幾板子疼得厲害,叫他老實一點,後頭都是雷聲大雨點小。因此衡陽王還能有力氣站起來,擺他那桀驁才子的架子:“鷙鳥之不群兮,自前世而固然。何方圜之能周兮,夫孰異道而相安?”
淩清輝一進門就聽見他在這裡酸腔酸調,當即命太監先抽衡陽王正反十個嘴巴,待打得他安靜了,才開口道:“知錯了沒有?”
衡陽王自恃貌美,何曾被打過臉?氣得扭頭不答。
“再打。”
打到第三遍,衡陽王求饒了,他這樣漂亮的一張臉,總不能就此成了豬頭。
“錯在何處?”
“錯在……不該帶外男擅見母後。”
“你那是見嗎?你那是……你確實賤!手也賤嘴也賤,乾的事也下賤!”皇帝毫無風範地破口辱罵,“朕饒了你一次又一次,倒養肥了你的狗膽,竟敢一再冒犯天威!你說出同謀,簽字畫押,朕可以饒你一條狗命!”
衡陽王道:“那是知我懂我的有情人,我怎麼能背叛好友?”
淩清輝隻覺頭又開始疼,唯恐在這個弟弟麵前發了病,忙改口道:“原先因為你年紀小,一直留在京城,如今你也成家了,帶著王妃去你封地過自己的日子吧。”
衡陽郡王犯了強:“臣弟愛著京城的山,京城的水,京城的一切,請皇兄準許臣弟留在京中。”
淩清輝大怒:“你愛的是京城嗎?彆以為你什麼心思朕不知道!”
淩清輝不痛快,衡陽王就高興:“臣弟自知與她有緣無分,但隻是這樣看著,皇兄也不許嗎?”
“她是我媳婦,憑什麼叫你看著?”淩清輝兩眼冒火,“你已經給她帶來很多麻煩了,還要再惹出多少事情?就算不管她的死活,你也不考慮你一家老小嗎?”
“是有情人自然會懂我,無情人我也不必多說。”
淩清輝恨不得親自挽袖子抽他一耳光:“你算哪門子有情人?”
“燎沉香,消溽暑,鳥雀呼晴,侵曉窺簷語。葉上初陽乾宿雨,水麵清圓,一一風荷舉,”衡陽王緩緩念著詩句,“初遇時我便是這麼給她介紹我的名字,你也看到了,她一直很喜歡荷花。”
淩清輝氣瘋了:“那是因為我和她相遇在夏天!她喜歡荷花是因為棲鳳湖裡全是荷花!她還喜歡岸邊的梧桐呢你怎麼不說?”
“她自號桐花亭主,正是為了與我白蓮居士相呼應啊!”
淩清輝隻覺好好的詩句意象全被這人毀了:“你是不是覺得你情深如海?是不是覺得她還該承你的情,為了你的這份毫無價值的愛承受無妄之災?你是跟她有仇吧?”
“皇兄如何就確信,她甘心留在深宮?如何就確信,她不向往普通人家清閒自在的生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