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字出口,雖是聲音沙啞,卻是臨終之前,最後的信念爆發所致,因此聲音不弱。而此兩字傳出之時,白須老者亦有所察,下意識朝著聲音傳來的方向望去。
可就在其分神的瞬間,身前無形氣壁,立時發出一陣脆響,一片薄如蟬翼的銀片,穿過無形壁障,攻入其三寸之間。
白須老者雖立即反應,奈何這暗器速度奇快,而且已然穿過了罡氣壁障,此刻躲閃不及,隻得儘力避開要害。
“嗤”
下一刻,這小小的一枚銀片,自白須老者肩頭劃過,卻帶起一片血霧,根本不似被這小小銀片劃出的傷口所致。
頃刻之間,白須老者血流不止,傷勢急劇惡化,但他此時卻來不及自救,因為他很清楚,一旦罡氣全麵瓦解,自己便不隻是流血這般簡單。
可就在此時,湖畔兩岸樹林之中,忽然傳來一陣竹哨之聲。聲出同時,原本步步緊逼的麵具老者,此時隱藏在麵具下的麵色,卻是陡然一變。
隨即看向眼前對手之時,眼底閃過一絲猶豫,因為他知道,眼下是擊殺此人最好的時機。可是對方方才之所以受創,卻是因為戰局之外忽生變故,分心所致。
公孫坊主於他而言,乃是互相利用,同樣互相掣肘,屬於此局之中的一份子。因此利用她來對付白須老者,自己不會覺得有任何不妥之處,因為那是自己的謀劃,亦算是實力的一部分。
可是戰局之外的不速之客,卻不屬於自己的實力,而是乾擾此局的變數。既然這變數不是因為自己而產生的,便不能將之當成是自己實力的一部分。
所以利用這種變數之下取得優勢,即便最終擊殺對手,得到的也是一時愉悅,卻決計有違自己了卻心結的初衷。
“哎”
麵具老者心下既定,當即右手一揮,數十道人影頃刻之間變得模糊不堪。下一刻竟是紛紛解體,化為無數零件,被其迅速收回袍袖之中,幾無落水。
眼見對手撤招,白須老者為之一愣,但同時心中卻也排除了一個可能。他原以為,是唐老怪為了讓自己分心,方才命人演了之前的一出戲。
可是如今看來,他既然撤手,那此事多半便與他無關。
作為二十年前的對手,這一點了解乃是最為基本的常識,他很清楚唐老怪雖然為人處事不擇手段,但卻有著他自己的行事準則和底線。
最了解你的人,也許並不是朋友,而是你的對手,這兩人正是完美詮釋了這一點。在麵具老者撤手的下一刻,白須老者便運使輕功,一步踏在湖麵之上,隨後便朝岸上飛掠而去。
他此刻身後幾無防備,如若麵具老者此刻偷襲,有七成概率能可當場將之擊殺。可是一者沒有設防,而另一者則也真的沒有出手的打算。
這便是二十年來的對手,彼此之間的莫名信任與默契
畫舫之上,楚寧月見了眼前一幕,頗為不解。她的人生之中,並未出現過這等對手,身邊之人也沒有這樣的例子,所以她很是不解,這兩人為何忽然罷手。
但她很清楚,這兩人的罷手,與之前那名重傷而死的村民有關,同樣這也意味著,影響自己的因素,從紫裙女子一人,轉化為了這三人。
正當楚寧月心中思索之際,便見麵具老者朝著自己望來,兩人四目相對之間,前者心中立時升起一絲寒意。這種感覺,像極了丹青天下之中,修士之間的神魂攻擊,但又有著本質的差異。
而一瞥之下,麵具老者最終還是將注意力,放在了白須老者的身上。準確地說,是方才乾擾戰局的變數。
他此行並非一人獨自前來,除了與紫裙女子合作之外,還暗中帶了三名門徒。這三人的功力雖然不強,但是輕功與偵查能力卻是儘得其真傳。
方才竹哨之聲,便是他們之間的傳訊暗號,而此暗號代表的含義,乃是忽生變故,強敵入侵。
麵具老者心中知曉,自己的三名弟子,沒有自己的命令,絕對不會主動與人交手,定是會隱藏在暗處窺視,所以他並不擔心三人的安危。
此刻他想要知道的,唯有究竟是何人,膽敢打擾自己的戰局,讓自己錯過這最有可能擊殺心結的機會,自己一定要對方付出慘痛的代價。
至於公孫坊主,方才的一幕,已然算是撕破了臉皮,麵具老者自是不會去假意關心對方。對於此等沒有利用價值的人,他素來不屑一顧,也免得勾心鬥角。
畫舫之上,紫裙女子閉目調息,壓製體內傷勢。喘息之間,得見湖上兩人,此刻竟是罷手停戰,雖然心中不解,但也暫時放下心來,得以全力運功。
此刻的她,根本無心“關照”楚寧月,這對於後者來說,自是一個難得的機會。隻可惜,眼下不同於方才,其他兩人已經罷手,此刻楚寧月要考慮的,已不止眼下一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