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大小小的肉粒雨點灑落,
腥臭的漿液與斷裂的觸手劈裡啪啦地砸在亮著聖光的盾牌表麵上,撞擊出成片的悶響。
但
尚未成型的盾陣根本擋不住所有的章魚肉塊。
無孔不入的細碎肉塊順著盾牌間的縫隙入侵,亦或是被盾麵彈飛,繼而飛向更遠的後方,黏膩的毒素汁液沿著騎士鎧甲間的細縫滲透。
呲呲呲呲呲呲!
雖有聖光的保護,但仍有騎士遇害。
恐怖的章魚毒素在刹那間就已通過血液循環流入騎士的心臟,並飛快地淌遍全身。
這些主的信徒在發現自己呼吸衰弱、意識模糊的時候,就已經來不及了。
撲通!
撲通!
沉重的鎧甲砸入雪中,失去力量來源的聖光在爆發出閃耀的一瞬後消失殆儘。
廝殺,哀嚎。
屍橫遍野。
唰!
利用十字劍格橫架住人魚的長刀,獨眼騎士漂亮地揮出快如閃電的長劍,洞穿它的眼眶。
“不”甩飛沾染到劍柄上的鮮血,老者喘著粗氣搖搖頭,“不,不對!這不是維洛夫海妖眷屬的戰鬥風格!”
“榮譽騎士大人!”
他身旁的侍衛一把攙住精疲力儘的老人,同時抬起圓盾彈開兩柄短劍。
守衛獨眼騎士是他的首要任務,中年侍衛全神貫注於應對該死的人魚的攻擊,因此他並未聽清老者在說些什麼。
這並不重要。
侍從輕輕晃頭,想要把不服輸的老騎士架離戰場。
但這個執拗的老人卻爆發出難以想象的力量,掙脫了他的懷抱。
“依弗!”
老者僅剩的一隻眼迸射出野獸般的光芒,這不由得讓依弗回憶起了當年他初見獨眼騎士時的模樣。
那時的榮譽騎士正值壯年,一手精妙絕倫的劍技足以讓再挑剔的貴族都拍手稱絕。
可現在?
不好意思,他老了。
但
其實,他隻不過是敗給了時間。
依弗這樣想道。
“榮譽騎士大人。”依弗麵露難色,“您得先行離開!這樣的場麵太過危險,我相信神之子大人事先也沒有預料到這般凶險的境況。”
“他不會怪罪於您的。”
想了想,依弗繼續說道。
“畢竟,您所率領的這批士兵隻不過是還未經曆過殘酷廝殺的菜鳥。我相信,聖教廷方麵會充分理解您的。”
“不,依弗!”
可獨眼騎士依舊用那種極其瘮人的目光盯著依弗,直到他忍不住錯開視線,老者才繼續開口。
“這根本不是利維坦下屬的戰鬥風格!不是人魚的戰鬥風格!”
獨眼騎士用他的大手瘋狂地搖晃著依弗的頭顱,厲聲道。
“隻會無腦衝鋒的人魚根本想不出這樣的戰術!它們隻會高聲呼喊著‘利維坦’,然後揮著長戟衝入我們的陣地!”
“無論是最為強大的鯨魚騎士,還是極其弱小的水母騎士與章魚騎士,它們也都隻會一個戰術!那就是衝鋒,衝鋒,還是衝鋒!”
“缺乏智慧的它們隻會憑借詭異的螺號如騎兵般轟進我們的陣地,然後被訓練有素的騎士盾陣分隔開,一個個地宰掉!”
“既然是這樣的話”依弗無奈地聳聳肩,“我就更得帶您離開了,要知道,冰霜惡魔剛剛肆虐過這座島嶼,說不定它還會順帶著設下什麼難以解決的後手等著我們”
“沒錯,就是它!”
老者的目光更加銳利。
“依弗,你有沒有想過這樣一種可能?冰霜惡魔為什麼要破壞維洛夫海妖的領土?這是不是它們聯合設下的陷阱?”
“更甚至於,那隻電鋸惡魔可能根本沒有發生分裂!一切的一切都是它們在騙我們!該死的處刑者!”
“想想吧!此刻,它會不會正潛藏在這座島嶼上,操控著冰雪的力量戲耍著我們這群無知的人類?”
獨眼騎士的話語令依弗止不住地發抖,他這還是第一次感受到如此可怖的情景直觀地擺在眼前。
“大大人”
依弗的牙齒打著架,磕磕巴巴地想要說句話。
“不必多言!”
獨眼騎士枯槁的身軀內迸發出極強的氣勢,一如他的壯年時期。
“我想通神之子大人分兵的目的了。”
正了正頭盔,他說。
“他所考慮的情形和我想的一樣。”
獨眼騎士突然露出一抹微笑,像一個小孩子似的。
而依弗也知道,相對於那位流淌著主的血液的驅魔獵手來說,榮譽騎士大人的確算是一個年幼者。
榮譽騎士自年輕起就加入了他的直屬兵團,伴隨著那位大人征戰到了如今,卻見不到歲月在他的身體上留下絲毫痕跡。
那位地位壓過聖教廷供奉的諸位神明、而僅次於主的神聖獵手仿佛超脫了人類這一本質,雖說他曾多次提及自己同樣會衰老與自然死亡,隻不過壽命要遠比普通人漫長得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