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看瘋子大汗淋漓使出渾身解數地磨了許久,才剛割入樹皮裡一點,距離整個樹倒下至少還要幾個時辰甚至幾天。他不打算這麼傻傻地“欣賞”瘋子磨樹。
“我去附近轉悠。”陳簡丟下這句話,離開了瘋子。
他重新回到東海岸邊,注視名為“白龍”的蛟龍在水中遊嬉。
海水紅得剔透,能看到它優雅的身軀如同漂浮在海中,它的腦袋和任何一隻神話裡的龍都相似,卷曲翹起的鼻子上有許多吸食龍皮殘渣的小魚,再往下看,一些外貌更加古怪的生物逐漸顯現,陳簡叫不出任何一個名字——這些都是凡間和前世不曾出現的生物。
白龍看起來生活在血海的最頂端,它平日以小魚群為食,在捕食時,它會長大嘴巴,嘴中便會產生一道漩渦,不幸遊到它身邊的魚兒便會被卷入其中,隨後它猛地合上嘴,一灘腥紅的血便會從嘴邊滲出,它的目光則閃過滿足,完美地結束這回饕餮盛宴。
白龍是威脅,但最多是讓他們狼狽地回到海岸,在更深處的那些海怪看上去都不是善類。
陳簡眯起眼睛,發現更深層存在酷似鯊魚的海怪,不同的地方在於,它左右兩側長了像翅膀一樣的東西,每扇動一回,海麵就會洶湧波濤和漩渦,如一張血盆大口,轟鳴的海浪聲似乎是它在咆哮。
陳簡不安地抬起頭,看著遙遠的黃帝山。
瘋子造的船真能把我們送到那裡?感覺沒出海多久就要粉身碎骨了。
如果……如果被海怪吃掉然後消化排除,屍體的殘渣會沉到海底,在海底又會被海怪吃掉……這樣一來,不是永遠沒法離開東海了?!
陳簡忽然意識到,這是一場絕對不能失敗的渡海行動。
“瘋子,瘋子!”他連忙跑到瘋子身邊,講危險告訴他。
瘋子聽後沒什麼反應,他露出一副理所應當地模樣,反問陳簡:“你以為這麼多年隻有我們去了防風國?肯定有無數人抵達防風國,知道了巨人們的窘境,但誰又願為巨人跨越東海?”
“……有道理。”陳簡頭一次在心中承認是瘋子更深謀遠慮了,無愧於他曾經巫術師的身份。“我們能活著到黃帝山嗎?還要活著回來……這太冒險了。被打入煉獄已經夠煎熬了,若是不斷變成海怪的食物,更是永無出頭之日。”
瘋子也陷入沉思,他雖然瘋,但也清楚其中的利弊。
幫防風氏是為了讓他們幫忙挖坑,挖坑是為了找尋離開煉獄的方法,可誰能一口咬定挖坑就一定能成功?若是為這種虛無縹緲的事搭上性命和無止境的未來,實在不劃算。
“瘋子,”陳簡想起一件事,“你以——或者烏龜以前好像說過,犯人至今沒有探索到煉獄邊境,照這麼說,有人在不斷往邊緣探索,沒錯吧?”
“應該是吧。”瘋子從沒見過這種人,他沒法確定,但陳簡說的似乎有道理。
“我們要尋求那些探索者的幫助,”陳簡說道,“讓他們帶我們前往黃帝山。”
“好主意!”瘋子想明白了。
他收回象牙刀,陳簡瞥了眼那棵粗樹,連二十分之一都沒磨開。
“知道那些人在哪嗎?”陳簡問,“你不是打算遊曆煉獄嗎?應該知道些情況吧。”
瘋子絞儘腦汁。
當他剛準備旅行時,便打聽過類似的事,但都無疾而終:“煉獄裡確實有一行以探索邊界為信仰的犯人……”他將這些語焉不詳的傳聞告訴陳簡,“他們被稱為‘旅人’。關於他們的消息,我們生活在山林的人知之甚少,因為他們活動於遙遠的地方,至少我來到煉獄這麼久,從沒見過任何一個旅人。”
“現在你能見到了。”
一個陌生的聲音從側麵傳來。
瘋子和陳簡紛紛扭頭,不過瘋子看反了方向。
看到來人,陳簡莫名產生感動——這麼久,總算遇上個有人樣的人了!
來人瘦弱,整個人藏在寬大的鬥篷中,頗有雲遊俠客的風骨。
“你是……?”陳簡問道。
“我叫白夭,是一名旅人。”
白夭從衣袍中伸出手,陳簡能透過皮膚看到脈搏和骨頭。
這人的皮膚仿佛是透明的……
陳簡握住白夭的手,熾熱得有些冰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