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類是打不倒的,尤其是不會死的犯人。
“白夭!”鈺瑉走到她身邊,叫著她偽裝的人類名字。
有時候她都忘記自己是隻鳥,隻有和同為鳥的鈺瑉相處,她才會恍然意識到——
我屬於那邊。
曾經,每當想到這個念頭,她都會看向北方,現在不一樣了,她隻要微微抬頭,地處南方的鳥國便如畫卷般徐徐展開。
“它們準備進攻了。”鈺瑉低聲對她彙報。
“瓊明,”她也說著紅瞳鳥的假名,“你比我厲害。”
“……您在說什麼?”
“你還記得自己是鳥。”
鈺瑉微微一愣。
情鵲輕笑地摘掉落在她腦袋上的羽毛。鈺瑉和她跟隨人類長途跋涉已過去將近十五年,她依舊這麼害怕和尊敬自己,這到讓情鵲感到疑惑和意外,她時常會想,鈺瑉比自己更像一隻純種的鳥,精神上的高傲和封閉和血緣沒有任何關係。
“這是……大人在試探我嗎?”鈺瑉說話倒是大膽了許多,有幾分人類——尤其是陳簡和瘋子的模樣。
情鵲腦中想著,如果是那兩個人麵對這種話題會如何展開。
——瘋子,你真像隻鳥?
這是你新想出來詆毀我的臟話嗎?
一定會這樣。情鵲不由地笑道:“我啊,有時候都記不起自己是隻鳥了,當人也挺好的,雖然不能飛,但我還是鳥;該飛的時候還是能飛呀。”
鈺瑉焦急地說道:“我們得告訴他們。”
“他們?告訴什麼?”
“人類要進攻了!從北麵!”
“那你去說吧。”
情鵲挪開身體,鳥國即刻在鈺瑉眼中展開。她們正出在離鳥國非常近的高山上,鳥國向來疏於防範北方,人類消失這麼多年後更是不再派遣士兵駐紮,鳥國的內景一覽無餘,簡直像擺在人類麵前的魚肉。
“你擔心我們打不過人類嗎?”她問道。
“不是……我隻是希望,損傷能少點。”鈺瑉通紅著臉說道,“大人,我們在人類中潛伏這麼久,不就是為了——”
“咳。”白夭重重地咳嗽一聲。
“找你們半天了,生病了?瓊明,你的臉怎麼這麼紅?”陳簡和十六年前沒有差彆,隻是臉上多帶了一圈灰黃的圍巾,大家都說他是故弄玄虛,他不反駁,但也從未在眾人麵前摘下。
在環繞煉獄的這些年,他經曆了無數道足以讓人銘記於心、作傳千卷的危險,他的身體沒有任何變化,沒有傷口、沒有長高、也沒有衰老,但目光卻沉穩得像一灘寧靜的水,縱使天翻地覆也不會有任何起伏。
情鵲從他身上看到了少昊帝的氣質,臉頰微紅。
“彆在這傻站著,”他說道,“再過片刻就要進攻了。”
“沒想到統領竟親自來找我們,真是蓬蓽生輝了。”白夭笑道。
沒錯,陳簡已經成為了人類大軍的統領,自從和先行一步的大部隊彙合後,白夭和他、瘋子就很少走在一起了,因為從彙合起,他就接受了前任統領授予的職責,成為了新的統領。
那天真是滑稽得一天!
白夭永遠不會忘記,人類的統領竟是隻烏龜。
“我們好久沒配合了。”陳簡拍拍她的肩膀,在他身後是趾高氣昂的瘋子。
“好久不見!白姑娘!”
五年沒見了,明明是共同行動。
白夭沒說出這句話,否則人類會懷疑她的身份——她怎麼知道具體時間?
“是啊。”白夭說道,“上次見麵像在昨天。”她說了句人類間萬能的問候。
“可不是昨天,”瘋子認真地說道,“這段時間我起碼睡了幾百次覺,昨年、昨昨年、昨昨……”
白夭不再聽瘋子胡說八道,跟著陳簡走出了臨時搭建的隱蔽小屋。
“我呢?”鈺瑉站在原地。
“不是讓你跟著族人一起行動?”陳簡明明在反問,卻隻有命令的語氣。
鈺瑉說道:“我明白了。”她注視白夭——情鵲——離開房屋,破爛不堪的木門轟然擋在兩人之間。
她不曾料到,自己有一天會對其他鳥說出五個字——
情鵲叛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