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昊帝回身,人類領袖已經消失在天鳥墳場。
欽原忽然開口:“這是為何?”
“嗯?為何‘為何’?”
“你早察覺到人類會從北方攻來,”欽原說話時伴有蜂鳴聲,聽得耳朵癢癢的,“為何將大軍派去南麵?”
“哦?”少昊帝發出驚訝的聲音。“我沒有把握。”
“這些話給下屬說說便可,我們之間也需要隱瞞嗎?”欽原氣質大變,他不再是少昊帝的護衛——儘管本就不是——而是與他地位平等的白瞳鳥。
“太聰明可不好啊。”少昊帝仿佛在說自己。他頓了頓腳,從巨大的樹葉中走出,烈火投射的光芒在身上起伏。“欽原,我們認識多少年了?”
“按人類的時間算?”
“按人類的時間算。”少昊帝苦笑,“我們還有其他曆法嗎?”
“一千一百零八年。”
“你果然不一般。”
“你問這個做什麼?難道想說,‘既然我們認識這麼久了,你應該能猜到我想做什麼’——我沒有猜謎的興趣。”欽原說話非常鋒利。
少昊帝低聲笑了笑:“我確實想這麼說。”
“現在我幫你說出口了,回答也告訴你了。”欽原極度煩躁地甩了甩腦袋,但語氣平穩得完全沒有躁動感。
“……我也很猶豫。”少昊帝說出聽上去無關緊要的話。
他張開嘴巴又馬上合上,掂量要不要向這位朝夕相處的夥伴吐露真心。
最終,他說了這麼一句話:
“自從你出現,我們最喜歡的食物就消失了。”
“事到如今才來抱怨我?”
少昊帝沒有正麵回複:“我還記得你出現的那天,煉獄塌陷了。那時我還年幼,記不清究竟發生了何事,不過這個地方我絕不會忘記。”他踩著天鳥墳場,“就在這底下吧?方才那個人類也一樣,他似乎看出這兒的秘密,注意力一直放在腳下。”
欽原不動聲色。
“當初是你建議我把鳳凰埋在這,我還記得你說了什麼——”
“‘太好了,老天替我們在這挖了個洞。’”欽原複述。
少昊帝低笑一聲:“粗糙的謊言。”
“你卻照我說的做了,為何?”
“鳳凰死了,我很悲傷,也沒心情思考那麼多。加之黃帝的談判近在咫尺,這件事就隻能匆匆訂下,順便把其它橫死野外的士兵也埋到這。”少昊帝的語氣很淡,虛無縹緲隨時都會消失,“知道我為何現在提及此事?”
欽原搖頭。
“我活膩了,活得不耐煩了。當我聽到人類的殺喊聲從北麵傳來時,你知道我是怎麼——”
“彆一直用問句,你想說就說,我是不會猜的。”欽原下達最後通牒。
“我當時想的不是‘果然從北邊打來了’,也並非‘怎麼會從北邊出現’,而是——‘又開始了’。”
忽然,他話鋒一轉。
“黃帝是很偉大的人,他明明不像‘犯人’一樣擁有不死之身,卻有力量東奔西走聯合所有人。我們立下誓約,他告訴我,這樣一來人類和鳥國就能永遠互不再犯了,結果沒過幾年,他的族人便被屠殺了。你能想明白其中的緣故嗎?”
少昊帝意識到自己又問了一句,於是繼續自說自話:
“我想不明白。後來我打聽到了緣由,犯人們覺得不公平,憑什麼成為糧食的是他們,而並非原住民——可笑吧?這明明是鳥與人能達到的最完美平衡,他們擁有無限的生命,而我們隻能以人肉為食方可果腹,這難道不是天造地設?犯人們竟然還有不滿。我還聽說,黃帝其實是被某個犯人害死的。”
欽原又甩了甩腦袋,意義不明,隻能將這種行為歸於習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