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啊,你們都不記得了,”她擠出笑容,“石屋差點坍塌,是你們用澤氣把它支撐住的,葵涼也幫了不少忙,他從樓下帶了很多泥土來填補缺漏。”
“葵涼現在在哪?”獨孤麟奇完全沒有這種記憶,他感到一陣惡寒。什麼都不記得了,連葵涼進入過房間都不知道。
“我讓他先出去了,幫我們看著外頭,你去把他叫上來吧。”
“不用了,就讓他在外邊吧,”馬上就要詢問蔣昆侖了,獨孤麟奇並沒有完全信任那個新人,讓他待在外麵是最好的選擇,“我去把蔣昆侖放出來。”
“行。”寶應心思細膩,提醒道,“現在的他剛經曆那晚的大屠殺,情緒很不穩定。我沒法精確到天、精確到時辰,不過對他而言,那件事應該沒過去多久,自己莫名其妙從石頭屋裡出來,肯定會懷疑我們。”
“交給我吧。”皇甫晴起身,掀開一塊絲綢紅布,一架古琴引入眼簾。
獨孤麟奇點頭,用鑰匙扭開了石門。近看這座房屋,才發現,它的確變得千瘡百孔了,在這三個時辰裡,它承受了很多。
石門推開,一個年輕人慌張地竄了出來。他的五官和蔣昆侖彆無二致——他本來就是蔣昆侖——隻不過臉頰上少了許多皺紋,頭發帶著一根憂愁的白色,一雙澄澈而憂鬱的雙眸和將來的他大相徑庭,這毫無疑問是十一年前的蔣昆侖,遭受重大變故後,在尋找凶手和逃避真相間遊離,自責和恐懼不斷蠶食他的心靈,過些年他才會將身心投入草藥的研究,躲避那夜的噩夢。
但他再也不會經曆那些已經發生的事了,他的未來徹底被改變,十一年前的他來到十一年後的未來,曆史在他眼裡將出現一段無法填補的缺口。
“你們是誰?!”果不其然,蔣昆侖愕然於自己出現的地方。
他凝視獨孤麟奇。
“你是……你是獨孤家的人……?”
獨孤麟奇一愣。立刻明白他為何能認出自己,畢竟對蔣昆侖而言,他才剛逃出獨孤遠山不久。
“說話啊!”他緊張不安,完全陌生的環境中出現一張似曾相似的麵孔,他很恐慌。“你長得很像我認識的一個人,你是獨孤家的沒錯吧?”
“蔣昆侖。”獨孤麟奇不知該作何解釋,他瞥了眼皇甫晴,讓他快點彈奏。
一顆顆獨立悠揚的音符從皇甫晴指間奏出,蔣昆侖像看傻子一樣看著他們,完全理解不了現在的情況。
“我是蔣昆侖……”他隻能這麼說,“你是獨孤家的人嗎?你從獨孤遠山逃出來了?還是說——”他忽然緊張無比,眼前這個人說不定就是真凶!
琴聲不斷,蔣昆侖忽然感到全身舒暢,他本該繃緊神經,可身體卻不聽使喚,他仿佛來到了心向往之的溫柔鄉,懷疑和恐慌的目光逐漸被溫馨替代,他背對獨孤麟奇,自顧自地將身體放入了椅子中。
“你放心,”獨孤麟奇讚歎皇甫晴的力量,一邊說,“我是逃出來的人,我要為家族複仇。”
“我看出來了……”他掛著釋然的笑意,“你的眼睛和我認識的一個孩子很像。”
“是嗎?”獨孤麟奇感到心酸。
蔣昆侖可能一輩子都不會相信,站在眼前的少年是和他一同戲水的男孩。
“我問你,你離開獨孤遠山多久了?”
這是個奇怪的問題,但被琴聲侵染的蔣昆侖不會懷疑。
他微微點頭,似乎陶醉於琴聲中:“獨孤家被滅族的那晚,我就離開了……就在兩周前……我一直想尋找凶手,為他們報仇……”他像在囈語,多半是因為琴的緣故,“我找了很久,以為獨孤家已經絕後,他們世世代代都不離開獨孤遠山,沒想到你逃出來了……你是誰,你知道獨孤曼嗎?她本該成為我的妻子,是我沒保護好她……”
是啊,是你沒保護好她,你眼睜睜看著姐姐被真凶殺害,她倒在血泊裡,而你踩著她的血走了。
“沒事,”獨孤麟奇眉頭緊皺,鎖住含在眼角的淚水,“告訴我,你有沒有看到凶手?”
“……我看到了。”
“是誰?男子女子?”
“女子,她是女子……”回答快得超出獨孤麟奇的預料。
當年的蔣昆侖能直截了當說出真凶是女子,為何十一年後卻沒想到這一層?這個問題將永遠成為謎,如今,擁有十一年經曆的蔣昆侖已經不在了。
“你認識她?”
“從未見過,我找了各個幫派,他們都認不出她。”
“認不出?你知道她的模樣?”
“她很矮——”
獨孤麟奇的心臟一陣絞痛,他頓時反胃,想要製止蔣昆侖說下去。不詳的預感在腦中發酵膨脹,隻消這一句話,他就能看到真凶的全貌了。
“大概隻有……”
彆說了!我錯了,我不該聽!
獨孤麟奇的瞳孔泛著藍色熒光,智言指路不合時宜地控製了思維,她的正臉愈發清晰。
“這麼高……”
蔣昆侖把手比劃在他胸前。
皇甫晴的目光閃爍,停下彈奏古琴的手,滿臉震驚地看著獨孤麟奇。
“頭發應該是黑色的……”
蔣昆侖自言自語。
“眼睛,我看到了她的眼睛,是青色的。皮膚很白,像陶瓷,反著月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