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55 · 中州_終結古戰場_思兔閱讀 

255 · 中州(2 / 2)

忽然,溫熱從四肢開始褪去,溢滿身軀的暖意縮回胸口,又縮到身後,升華的靈魂在緩緩下落,他失望地睜開雙眼,看到紅鹿正站在自己麵前。還沒等他開口抱怨,紅鹿就看穿了他的意圖。

“大人,凡事都要適度。您的身體需要慢慢調理,切不可操之過急。”

太守聽後輕輕揉捏紅鹿的臉頰,隨後大笑兩聲,兩個月前,紅鹿還不知道“操之過急”這個成語。他非常欣慰,為了與他相處,紅鹿私下花了很多精力學習漢族的文化。

他打了個哈欠——這是氣功之後必然經曆的疲勞時刻,跟這紅鹿走出了散發著竹香的板房裡,兩人一前一後穿過立滿銀杏的廊道,銀杏仿佛怎麼都落不完,紛紛翩翩如蝶舞。齊盛然舒展了緊鎖的眉頭,麵色微紅,享受兩人獨處的短暫時光。

看到腿腳靈便的紅鹿,心頭不禁流出一股酸楚。如果自己能再年輕二十歲——不!十歲就夠了!為何老天要在自己衰老成這般模樣的時候安排他遇見紅鹿?這簡直是一場悲劇般的笑話。

他一時分神,目光遊離在紅鹿的陰影上,一根根烏黑的發絲在風中輕拂,頭上彆著他送去的發簪——從中州最好的手藝人那定製。

“大人,恕我冒昧。”她似乎感受到了齊盛然的視線,緊張地轉過身。

“何事?說吧。”齊盛然以為是自己失態,連忙擺出日常一絲不苟的麵容,迎上了她的目光。

“這些日子……我為大人理氣,大人似乎心存煩惱。煩惱堆在心頭便是頑石,若不除去,氣功恐怕難助大人進入下一境界。”

煩惱?齊盛然的心臟猛然一跳。紅鹿啊!他能為何事煩惱呢?

他收斂住充滿愛意的眼神,苦笑著摸了摸枯黃的腦袋,隨後彆過臉,注視天邊凝聚盤旋的烏雲,自言自語道:“我會想辦法解決的。應該很快就解決了。”

“那樣最好!”

紅鹿發自內心的歡心讓他百感交集。

真的會很快嗎?他沒有信心。該怎樣向這個出身卑賤的女子表達愛意?如果事情傳出去了,他這個太守就算能夠穩坐,也是尊嚴掃地,更何況現在是造反的關鍵時刻,他必須樹立一個光鮮亮麗的形象,讓南方人相信他的能力,相信隻有他才適合統領這個偉大的民族。

造反的各方麵事情其實都準備就緒,士兵、武器、金錢、封地、完整的治理製度、三教九流的暗地支持……在小皇帝遇刺之前,他就旁敲側擊地詢問過中州以南的幾個州郡太守,反西朝的思想已是心照不宣,他們需要一個合適的契機,要名正言順地發兵,唯有這樣才能站得“大義”——這是戰爭最麻煩也是最精華的環節,占了人和,成敗幾乎就能成為定局,成百上千位開國皇帝都證實了人心的重要性。

但很多時候,造反者即便通曉這個道理也無法運用於實際,人心叵測,誰又有把握緊緊抓住每個人的心結?他緩慢地走在銀杏漫天的庭院裡,思考自己需要等待怎樣的契機——或是創造一個怎樣的契機。

“紅鹿,”他的思緒很快又被眼前曼妙的身姿吸引,“你可有家人?”

紅鹿搖頭。

“為何沒了家人?”

“被賣到南邊的國家去了。”

齊盛然露出同情的目光。南疆的部分地方非常混亂,那兒的太守靠著販賣奴隸撈了大量油水,京城知道這種現象也無從管理,南疆離京城實在太遠了,就算錦衣衛或是大理寺的人火速趕來,證據也早就被消滅得乾乾淨淨,他們明察暗訪的人全會被太守替換成自己人,朝廷永遠隻能得到假消息。

那些消息假得聰明人一眼就能識破,但朝廷無可奈何,西朝建立的一個基礎便是完善的懲處體製,證據是重要環節,如果無法證實證據為假,那他們隻能假戲真做。

紅鹿,就是被販賣到中州來的南奴隸。

生活在南方雲林的民族很可能被奴隸商人抓走成為南奴隸——外貌嬌美的女子和體格雄魄的男子,前者供高官厚祿玩弄,後者則是廉價的生產力,雲林就是這樣一片悲慘的世界,弱小部族出生的孩童注定成為家畜,客觀來說,故鄉不過是一個豢養場,他們的歸宿便是被賤賣到西朝,或是雲林以南的小國家。

齊盛然從紅鹿那聽說了,西朝這邊大多需要女性,而那一頭的國家則更渴求不知辛勞的男子。他對此還油然而生一種自豪感,在其他國家追求物質富足時,西朝的官員們已經投入精神領域的刺激中了——不過這並不是什麼值得誇耀的事。

他歎了口氣:“有我在,你不會再顛沛流離了,這就是你的家。”

紅鹿受寵若驚,躬曲腰杆,久久沒有起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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