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牢,又是地牢。
沈以樂頭昏腦脹,猛然驚醒。她環顧四周,水珠從牢房頂端滴落,濕漉的環境充滿涼意,生鏽的腳拷和手銬把她的身體固定在牢房的一麵牆邊,能稍微活動身體,但她完全不想動。
她感覺作嘔,乾咳不止,嘔吐出胃液和食物殘渣。
她忽然有種哭泣的衝動。今晚發生了太多事,當她看到營寨的燈火和來往士兵時,她如釋重負,可怎能料想,那些士兵氣勢洶洶的衝來,她竟莫名其妙成為階下囚。她沒有反抗,沒有精力、沒有欲望,就像任憑水流的枯樹葉一般隨波逐流。她低垂著腦袋,被人押入地牢,隨後就昏沉沉地睡過去了。
現在,她終於醒來。
一片漆黑。
她就地盤膝,但腳拷並不能讓她坐出正常的姿勢,雙腿沒法緊貼盤坐。她嘗試了半天,最終放棄。
口中有一點隱約的鮮血味,不知是什麼時候磕碰出的傷口,舌苔不斷流淌出濕稠的觸感。她欲哭無淚,傷心之餘,怒氣忽然劇增。
為何是她淪落到這般地步?而不是彆人?她從小努力跟隨師傅習得武藝,心無旁騖,從不節外生枝,按部就班跟隨前輩們鋪墊的道路前行,今年,她終於在武林大會拔得頭籌,可因為決賽的奇特規則,她的實力並沒能得到廣泛的認可,反是常能聽到無名小卒對自己指手畫腳——這些她可以忍受,可以笑而避之,居於高位自然躲不開他人的評價和妒忌。
可現在的處境又如何釋懷?她費儘千辛萬苦從北境人手中逃出,結果落入了自己人建造的地牢。她難過地發出一聲苦笑。她以為掌控了自己的命運,到頭來還是彆人手中可有可無的旗子。成為武當掌門,被派到前線,現在又被朝廷加罪,這都是鐘煙龐政的計謀吧?
“你說是嗎……”
那個渾身是血的男子又出現了——她忽然不確定那人究竟是不是男子,他的身體全部籠在黑暗和鮮血中,隱隱約約的輪廓實在捉摸不定,仿佛他能成為男子,也能成為女子。
糜舟的話從記憶深處跳出。
隻有他們三人逃了出來,沒有第四個人。
沈以樂不想思考浴血者的身世,無論是誰,即便他根本不存,隻要他願陪伴她便是。
“你不必忠於朝廷,西朝不值得你。”他冷靜,聲音很溫柔,像父親的耳語。
“我已經夠努力了。”她帶著哭腔,有些牛頭不對馬嘴,“為何……這些事總是落到我的頭上?”
“‘苦其心誌,勞其筋骨,餓其體膚,空乏其身’。”他吟唱道,“這是必須經曆的災難,等逃出這個地牢,我們就遠走高飛,再也不參與這些凡間凡事——都是些癡心妄想草木愚夫的勾心鬥角,我們離開,讓他們自甘墮落吧。”
“離開……我們能去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