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你要更衣,就地解決吧,蟲子會幫你清理乾淨。”拋下這句話後,赤背蜘蛛便離開了房屋。
陳簡低頭看了看衣服,身上依舊穿著地藏公那邊得到的整套衣物,現實世界中半年前的衣物,沒有腐壞發黴的痕跡,看上去跟嶄新的一樣,隻不過多了些難以清理的泥巴和碎爛枝葉。
更衣和蟲子清理有什麼關係?他納悶了許久,總算反應過來,在古代,“更衣”是上廁所的儒雅說法,就跟去洗手間一個道理。
他嗤笑一聲,至少他現在沒有這種需要。
他的視線不自主尋到了特殊螞蟻身上。它像忠實的仆人一樣,緊緊跟著他,永遠能在視線中輕鬆找到。它發現陳簡正在看他,便靠近了一些,站在床上高昂地抬起頭,同時揮舞如鐮刀般的前肢,做出一些意義不明的動作,好似蜜蜂跳舞傳遞信號。
陳簡覺得這是螞蟻企圖和自己交流,但他無法領會對方的意圖,他隻是困惑的注視它,隨後自言自語道:“你若是能把我的腿治好就太好了。”
螞蟻擺動觸角,看上去在拒絕他。
“什麼意思?”
陳簡感覺和螞蟻交流著實有些犯蠢,但身旁沒有任何人,他就這麼繼續跟它交談下去。
螞蟻依舊在傳達不明所以的舞蹈。
陳簡無可奈何,隻能深深歎息,雙手撐住床板向挪動下床,希望腿能奇跡般複原,但事與願違,這兩堆外表看上去完好無缺的腿隻是累贅,他還是沒有任何感覺,隻能暫時彎腰把腿搬到床上,無所事事望向窗外。
成為煉蟲師後,他沒有產生什麼實感,但總覺得窗外的風景似乎出現了變化,外形詭異奇特的昆蟲突然間得到嶄新詮釋,他仿佛變成了其中的一員——精神層麵上——成為了共生體,就像螞蟻群落中的蟻後是整個族群的大腦,他的感官在轉瞬間遍布了整個蟲穀。他能感受到大地在呼吸、樹木在生長、衰落的樹葉被微生物分解……
螞蟻……分布在蟲穀各個角落的螞蟻都成了他身體的一部分,他能進入它們的感官世界,一個對人類而言極其畸形的世界。
陳簡還記得以前看過的一些科普書籍,人類為了類比四維空間,經常把螞蟻擬作生活在紙麵上的二維生物,但他現在真切地感受到,螞蟻毫無疑問的三維生物,它們的五感不同於人類那樣豐富,也不算匱乏,或許對螞蟻本身而言,人的所見所聞才是孤陋寡聞。
陳簡就這麼靜靜躺在床上,體會身體逐漸分解成單獨的螞蟻,他在叢林漫步、捕食、逃亡、生活,一切都顯得那麼自然而然,好像他本來就屬於蟲穀,這裡就是他的最終歸宿,他的生命必定要終結於此。
終結……!
他猛得睜開眼。不知為何,他覺得自己的生存本能超出常人,一想到自己很可能死在這裡,冷汗瞬間浸濕了身後和濕漉漉的床板。他粗而急促地喘息,特殊螞蟻好像感同身受般,放慢了舞動觸角的速度。
不能一直叫它特殊螞蟻,它應該跟我一樣有個名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