穀主的身體已經消失。
陳簡感受到手中尚存一絲餘溫,掌心還有幾乎可以忽略不計的重量,他慢慢舉起右手,一隻乾癟的絲赭灰蝶立了起來。
“田業光……”陳簡低語。
他產生臆想,似乎灰蝶能聽懂他的話,田業光的靈魂能掙脫昆蟲軀體的束縛,重新張開嘴巴。
不過臆想終究隻是臆想,灰蝶沒有理會他,反倒是因感應到自己站在龐大的活物身上而受到驚嚇,它動了動翅膀,踉踉蹌蹌地飛走了。
盤旋在天空的為數眾多的蝴蝶群慢慢消散,四周陷入寂靜。
湧現計劃。陳簡對這個東西沒有任何概念,但穀主在成蟲化前竭儘全力說出了這個詞,他刻骨銘心,絕不會忘記。
南邊傳來沙沙作響的風聲。陳簡站起身,猶如繼承了某種使命一般,居高臨下地望向來者。
笛胡蜂發現混亂中隻剩陳簡一人,並未感受到穀主的氣息,帶著困惑,從樹林後走了出來。
“隱翅蟲,剛才發生何事了?”
笛胡蜂發現身邊的蝴蝶們各奔東西,心頭一跳。難道說,這家夥把穀主解決了?
怎麼可能!笛胡蜂大腦運轉不過來。穀主絕不可能被初來乍到的煉蟲師打敗,即便他再輕敵,也不會輸給隱翅蟲。可蝴蝶為什麼全部離開了?就像脫離了穀主的控製。
笛胡蜂已無法從蝴蝶的複眼中看到令人生厭的黏稠目光,它們呆滯地在空中翱翔,輕飄飄地回到了原本的居所。
“說話,你又不是啞巴。”
笛胡蜂皺眉,同時,戒心提升至最高。
隱翅蟲若能在這麼短的時間內解決蟲穀,絕對非同小可。
“沒什麼,”陳簡的嘴角不自然抽搐了一下,“我試試自己的力量,拿這片樹林練手。”
“彆說笑了。”笛胡蜂伸出食指指向陳簡,“穀主在何處?”
“穀主?”
陳簡還在裝傻。他清楚笛胡蜂知道穀主之前就在這裡。說這些話,不過是試探笛胡蜂,想知道他麵對穀主突然消失的情形究竟會有什麼反應。
笛胡蜂重重地吸了口氣,上前一步,似乎不打算再跟陳簡講道理。靠近陳簡時,笛胡蜂看到他竟然遍體鱗傷。他愣了一秒,隨即若有所思地說道:“這是穀主的招式——穀主究竟在何處?”
陳簡眼看無法再隱瞞下去,而且自己身負重傷,和笛胡蜂打鬥顯然並非明智之選。
他清了清嗓子,說道:“如果穀主死了,你打算怎麼辦?”
“……你殺了穀主?”笛胡蜂瞪大的雙眼就要掉出眼眶了。
陳簡不置可否,笑著聳肩以掩蓋內心的空洞:“這下,你的目的也達到了吧。”
笛胡蜂的目光裡竟是懷疑。他不相信穀主會被隱翅蟲殺死,可四散的蝴蝶似乎正在訴說這個事實。他感到一陣恐慌,情不自禁倒退了一步。赤背蜘蛛說過,隱翅蟲真正的鬼蟲是螞蟻,而螞蟻能做到其他煉蟲師無法想象的事,這麼一想,他殺死穀主就成了情理之中。
笛胡蜂心生退意。他必須考慮到兩件事:如果像隱翅蟲所說,穀主被他殺了,蟲穀將從穀主的筋骨中解脫,他這些年追求的儘頭也就達到,這是皆大歡喜的結局;但是,他還知道,隱翅蟲這段時間和穀主走得很近,如果今晚是他們倆導演的一出鬨劇,一個陷阱,就為了引他出來,他可能已經落入重重包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