耀眼的陽光從神聖大道傾瀉下來,像流淌的河,沈以樂從沒見過光能拐彎,而眼前就是這幅奇幻之景,光線在馬車兩旁形成圓潤飽滿的曲線,螺旋向下,如一支奔騰的軍隊。
登塔已過去五天,沈以樂還是無法習慣身旁就是萬丈深淵的感覺。
每當她習慣一個高度,馬車就會前進到更高的地方。
她曾壯膽來到大道邊緣注視地下的情況。
實際上,外麵沒她想得那麼恐怖,因為塔是逐層縮小,就算不慎墜落,也多半會掉到下一層的大道上,但心理負擔依舊無法輕易減輕。作為一名武者,她的力量在逐漸流逝,她明白,這大概就是內心惶恐的根源——無法醫治的頑疾。
在前進的路途中,他們遇到了一組車隊。
一匹匹健壯的馬拖著巨石和均勻切分的粗壯大樹,樹是從巴彆塔北麵的森林砍伐來的,每砍到一棵樹,他們就會立刻種植新樹。
不過,再井然有序的砍伐種植計劃也無法逆轉一個事實——千百年來接連不斷的種植透支了土壤的肥力,樹木資源從很多年前開始便出現入不敷出的跡象。
為緩解窘境,雲鷹國修築了運河,貫穿東西的運河上是日夜不休的船,它們有序而勤勞地搬運從更遠地區砍伐得來的樹。
雲鷹國的造船技術如此高超,正是拜此所賜。
透過窗戶,沈以樂看到了這些滿頭汗水的工匠。長期在稀薄空氣的環境中生存,導致他們的臉都微微泛紅,他們之中不乏女子,原因很簡單,他們登上巴彆塔後就不再離開,這些男子女子將在塔中安居樂業,榮升為雲鷹國的貴族——這是月神賜予勇敢攀登者的殊榮。
翻譯告訴沈以樂,一個車隊要抵達他們目前所在的高度,需要至少一個月的時間,車隊的速度比他們慢很多。
工匠們不能乘坐馬車,這樣會讓馬非常疲倦,而有限的食物不允許他們給馬增加多餘的負擔。
食物、馬匹、車輛、石塊、木材、人數……一切事物都是千百年總結得來的經驗。
每個車隊的配置幾乎沒有差彆:五十名男子,十五名女子,二十匹馬,五輛馬車。這些是沈以樂能數清的事;至於三十克拉食物,八百克拉石材,一千六百克拉木材等無法看出的數據,則由翻譯告訴沈以樂。
沈以樂不知道克拉和西朝的計量單位如何換算,翻譯也不知道。
登上巴彆塔,有兩件至關重要的事:其一、車隊必須保證不發生任何事故,一旦某顆未經雕琢的巨石滾落馬車,將會給神聖大道造成難以修複的破壞,而且它會飛出大道,砸向無辜的百姓——國王不允許這種事發生,莉莉絲也不允許;其二、車隊必須嚴格遵守時間,巴彆塔如今有一定高度,那裡是狂風暴雨交織的恐怖地帶,車隊要準時把石料運達頂端、加固塔身——刻不容緩。
登塔的人都默不作聲,眼神中充滿朝聖的虔誠,十三個人圍繞在一輛巨大的馬車四周,組成一個小方陣,引導並確保馬車保持前進。
他們會按計劃休息,而計劃已在百年之前訂下。它是生命的時刻表。
車隊會在朝陽越過高塔的那刻開始前進,在月神宮出現的那刻結束一天的行程,隨後,居住在高塔之內的貴族會為他們提供住所,等到第二天,車隊便會繼續前進。
沈以樂有幸和這個車隊的夥計們相處了一個夜晚,他們居住在同一層,由同一個貴族家庭接待。
她原本以為巴彆塔的夜晚是寧靜的,但恰恰相反,當月神的光灑入巴彆塔後,整個塔才真正蘇醒了。
神聖大道圍繞在巴彆塔外側,穿過高大而細膩的愛奧尼柱就能進內部,像南方土屋一樣的環形長廊構成主體結構,長廊內側就是一圈供人居住的房間,長廊有六個出口,每個出口延伸出一條指向塔中心的道路——被他們稱作“花瓣路”,正中心便是一條直上直下的環形樓梯。
沈以樂在翻譯的陪同下進入花瓣路。
沿著花瓣路一直往裡走就能來到巴彆塔中部,整個平麵非常空曠,隻有六條像橋梁一樣的花瓣路架在周圍,她小心翼翼地探出腦袋,頓時明白為何這些路被叫做“花瓣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