掩映在枝蔓後的銀白色斑點像是魚鱗,蔥蘢的草地成了光的海洋,那些身軀彈射蹦躥的、閃爍的光芒仿佛指引了一條前進的道路。一棵古老的望天樹被風吹得彎下了腰,它斜斜地矗在夥伴們身邊,再過幾年,這棵長歪的樹就會被晚輩奪走所有太陽,變得乾癟、頹唐,最後成為細菌和蟲子的腹中餐,但那是很多年後的事了,現在它還能儘情輝煌。
這到底是什麼地方?糜舟有些困惑,進這個世界前,就連軟件工程師也無法計算出雲鷹國出現的神秘“傳送錨點”連接到何處,他們隻是確定了一個大體範圍,具體位置需要糜舟自己常識。
“這是哪?”沈以樂震驚於自己身體的變化,穿過迷霧的瞬間,她就感覺澤氣回歸了身體,這絕不再是巴彆塔高層,而是大地。她抬頭想借助星相判斷自己所處的方位,但讓她驚訝的是,頭頂隻有一層疊著一層的粗大樹乾和茂密的葉片,她甚至無法分清,現在究竟是白晝還是黑夜。
飛舞的黃頭蜻蜓衝著它們端詳了片刻,隨後振著薄輕的翅膀消失在黑乎乎的叢林裡。流光閃爍,像一團迅捷的火苗躥了過去,身邊都是隱隱搖動的影子,沈以樂感覺很不舒服,像是從一個牢獄到了另一個牢獄。
這裡的空氣很濕,濕漉得讓她想到了海,想到了那艘破爛不堪的巨輪,她還在前往雲鷹國的路上,或許已經被大海淹沒了。
“我不知道……”糜舟伸手擋住沈以樂,讓她呆在原地不要輕舉妄動。
沈以樂乖巧地站在原地。她現在完全相信糜舟了。當他帶著她成功穿過迷霧時,她就感覺,糜舟無所不知。
“我有些不太明白……你在巴彆塔呆了多久?”沈以樂問。
“比你稍晚一些。”
沈以樂很驚訝,她看著糜舟四處張望的背影,想不明白,為什麼糜舟能在巴彆塔上使用澤氣偷襲佛彌耳,而自己在監獄裡修煉了那麼久卻沒有絲毫突破的跡象。
“需要訣竅。”糜舟明白她在想什麼,這個簡單的心思太容易猜到了,“你要把自己想象成一個雲鷹國人,而不是外來的西朝人——我知道這麼說聽上去有些胡扯,但就是如此。你要接納那個空氣稀薄的環境,把自己想象成從小生活在那的人,我就是這麼做的。”
沈以樂似懂非懂地點頭:“照你這麼說,倘若被關在深水地牢,隻要犯人把自己想象成從小生活在地牢,也能使用澤氣?”
“應該是這個道理——但沒人會這麼想。”糜舟簡單地回複她,保持十二分的精神觀察周圍情況。
他感覺這片地方非常古怪,滲透在樹皮裡的銀光好像融合成了一隻吃人的老虎,它張牙舞爪——這裡在排斥他們倆,他們是外來人。
這到底是什麼地方?糜舟非常納悶,記憶中完全沒有關於這片區域的記錄,這真是在西朝嗎?
“糜舟,你看那裡。”沈以樂拉著他望向一個地方。
糜舟望去,有一處光芒傾斜下的地方,橙光斑斕。
至少現在能知道時間了——是白天。
巴彆塔所處的雲鷹國和西朝有時差,他們從傳送錨點逃離的時候是晚上,而抵達西朝後是白天,時間大概相差六個時辰,糜舟覺得,傳送或許沒花許多時間,或者在瞬間完成。這有可能,畢竟從本質上來說,他們的位移不過是坐標數據的簡單變更。
“白天就有如此陰冷的殺氣……”沈以樂喃喃自語,神經好不容易鬆懈下來,現在又得開始注意周圍的環境。
不遠處傳來嘩啦的溪流聲,光聽上去,水應該非常清澈。沈以樂不禁覺得有些口渴。
“跟我來。”糜舟也聽到了水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