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師傅送他到門口,想回照相館裡,扭頭一看,身子一抖,“我滴祖宗,原來,他,我今天的師傅真的是認對了。”
小六子也看到了車裡的葉檀、熟練將黑色轎車開出來,然後向著大路奔縣城外的方向揚長而去。
“真是不簡單啊不簡單,原來是個爺,哪怕是村裡來的,也是個爺,”照相館老師傅看直了眼。
小六子納悶,“他那麼小的年齡,怎麼就會有轎車?”
老師傅喃喃自語,“興許人家身居要職,不然的話怎麼會有的?個人又不能買車,況且我哪怕是當了多年的公家照相館館長,不也沒有開上車?”
小六子皺眉,也是點頭。
老師傅又繼續篤定,“況且人家還這麼小年輕,就能開上那麼豪華的黑色轎車,黑色轎車就是身份尊貴的象征。”
小六子點頭,“哎,什麼時候我也能開上就好了。”
隻見老師傅一瞪眼,踹了小六子一腳。
“少廢話,快做飯去!”
“哼!”小六子一噘嘴,“就知道使喚我,我和那個年輕人一樣大,你憑什麼對他卑躬屈膝,對我就這樣囂張蠻橫不講道理?而且還,而且還,”
“還什麼?”
老師傅瞪著不成氣候的他,不光人醜,腦瓜子還不行,任屁爛蛋都不會,還愛瞎嗶嗶,這樣的人,真的應該推進大溝給活埋。
小六子不知老師傅在想啥,
他竟然還低聲著,“而且您作為一個老的,怎麼還老管那個小年輕的低三下四喊師傅?憑什麼不管我喊師傅偏偏喊他?而且,而且,我和他年齡不也差不多?憑什麼你就區彆對待?”
聲討罷,小六子又是冷哼!
老師傅一聽,立刻火冒三丈,剛進了照相館裡,就扭身抄起來了插在膽瓶裡的雞毛撣子,揮舞著抽打小六子。
小六子一邊跑一邊還扭頭頂嘴。
老師傅一邊打一邊罵,“你跟人家能比嗎?你跟人家年齡一樣大,人家開大轎車,可你呢,你連個自行車都沒有,你拿什麼比?”
“老師傅,你為什麼老看那些庸俗的?”
“好好,你以為金錢上比不過人家,腦瓜子就比得過嗎?你是一腦袋的糊塗漿子。”
糊塗漿子——在當地武清的村裡,就是指大腦裡沒有溝回,一馬平川就像漿糊,暗指弱智。
那陣的漿糊,在秋冬的季節裡,很是重要。
立冬的時候,都會用金屬的湯勺放麵,放水,放紅糖,然後在灶膛裡的柴火上燒,冒泡了後再用筷子攪拌幾下,就會成為漿糊,最後漿糊塗在紙條上,就可以粘窗戶縫兒來抵禦冬日的寒風。
七十年代那陣從來不浪費東西。
即便漿糊沒用完,也要把餘下的漿糊放在白菜幫子上,擔心漿糊會乾燥,便用白菜幫子葉子折疊過來,蓋在漿糊上保濕,留作未來一個月內,還可能有用。
為什麼漿糊裡會放紅糖?
老人們講、放紅糖是為了增加紙粘窗戶縫時的黏性。
但是在那個饑腸轆轆的七十年代,紅糖是稀缺物,很誘人,再將白麵粉和紅糖弄在一起,藏在了白菜幫裡?
嗬嗬,
漿糊都等不到再次用,早就被饑餓而又調皮的孩子們,給偷走去吃掉了。
那陣家裡孩子都多,當母親拿著雞毛撣子問到底誰偷吃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