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暮城煙雨!
曠野跑馬時,沈冰清和溫小雲做賊似地,遠遠地跟在二人後麵。
跟蹤或追隨的一路,兩人一直騎在馬上,雙腳從未落地。
一開始還好,人隨馬動,奔得還算歡暢。
後來,他們坐在草坡上說話。
沈冰清執意停下,什麼都不乾,就——看著。
為了不打擾他們,她還略施小計,讓兩匹馬除了正常喘氣,一動也不能動。
溫小雲倒是沒有被限製自由,但他絲毫不敢亂動,萬一冰清姐姐嫌他煩,也給他來那麼一下……
他能聽懂馬的語言,被控製後,那兩匹馬可是一直向他發送求助信號,那近乎絕望的哀嚎幾乎要把他逼瘋了。他隻求自保,哪裡還敢多說什麼。
沈冰清看著看著,情難自禁,一張麵具臉上露出欣慰的笑容。
遠處的哥哥姐姐還在說話,身邊的姐姐半天沒有動靜。
溫小雲轉頭一看,被她的表情嚇了一跳,生生忍住驚呼和捂嘴的衝動,假裝左右轉頭,活動活動脖子,之後目不轉睛,直視前方。
嚇到小雲了嗎?沈冰清趕緊收起笑容。
她看到二人躺下。他們躺下能乾什麼,她還能不知道?兩個沒出息的,無非就是困了,各自睡一覺。
這大下午的睡了一覺之後……
漫漫長夜,可不正是藍玉拿回記憶的良機?
難怪雨兒要邀約藍玉,一起休息。明白了!
想到這裡,她對端坐一旁的少年說道,“小雲,我們回去吧。”說完便策馬往回跑。
……
溫小雲如獲大赦,像一陣風一樣從她身邊掠過,跑出去很遠,想著她路不熟,便停下來等她。
被他使喚著跑一段停一段的馬兒,極其難受又不敢聲張。聯想到之前被禁足的經曆,能跑能動就知足吧。跑在後麵的馬兄弟,在女魔頭的手下討生活,此刻不知有多驚恐呢。
回到沽美城中,溫小雲想著這些天和冰清姐姐該聊的都聊得差不多了,呆在石頭小院也是無聊。
萬一她心情好,像之前那樣做個鬼臉嚇唬他;萬一她心情不好,給他來個限製人身自由……還是去找橢橢哥哥玩吧。
萬一冰清姐姐堅持留他在身邊,他就說自己有任務。
他確實有任務。
寄存在橢橢新兵營的暮城輕騎,他還沒訓練好呢。
藍玉哥哥體貼他,除非戰時,平時布置任務,很少在時間上限製他,但他不能自我鬆懈啊。
最近幾天,他光顧加強輕騎們的體能訓練,傳授跑得快的技巧和秘訣,至於他們為什麼要打藍玉哥哥,他還沒打聽出來,有負重托,這事今天必須辦了。
溫小雲老實說明原由,沈冰清大手一揮,爽快放行。小雲是去替藍玉解決麻煩的,替藍玉解決麻煩就相當於替她解決問題,哪裡有不放人的道理。
……
因為是藍玉哥哥的同鄉,新兵營的掌事橢橢領著他的一群慫包兄弟,對來自暮城的二十輕騎好吃好喝地招待著。
輕騎們餓了,他們奉上烤羊腿;輕騎們渴了,他們端上酥油茶;輕騎們困了,他們負責扇蚊子……
這些天,橢橢眼瞅著二十輕騎明顯臉色白皙、身寬體胖了不少,這是他間接向藍玉哥哥表達愛的方式。
想當初,藍玉哥哥不嫌他長得老氣,執意認下他這個弟弟,不容易。
橢橢了解過了,藍玉哥哥在西地,共同就三個弟弟。
他非常榮幸地排在溫小雲和小王爺之後,位列第三!前邊那二位是什麼人?
一個來去如風,有能耐讓哥哥抱著哭。
一個位高權重,隨時能撲到哥哥懷裡。
他既不能讓哥哥哭,也不能撲到哥哥懷裡,但他絕對不能讓哥哥受委屈。
聽溫小雲說明來意,橢橢那個火氣啊,騰騰地往頭頂上冒。
他把他們喂得白白胖胖,是讓他們養足了力氣,去打他的藍玉哥哥?
橢橢一把扯過溫小雲,拉著他跑到光照、通風條件最好的一排雙人宿舍,一邊用腿踢門,一邊大聲嚷嚷“大白天的窩在屋裡躲清閒,這是慣出毛病來了,都給爺爺出來!”
包括宋大書在內的暮城輕騎聞聲而出,看到之前臉上堆滿笑容的橢橢掌事怒氣衝衝,眾人你看我,我看你,誰得罪他了?
輕騎們用目光交流一番之後,齊齊搖頭。
這不是挺明白的嗎?腦子沒毛病啊。
“為什麼要打我的藍玉哥哥?”橢橢特意在“我的”二字上加重了語氣。
……
輕騎們又對視了一輪,很快就明白了橢橢的來意。
瞧瞧,很會察言觀色啊,為什麼偏偏在藍玉哥哥的事情上犯糊塗呢?
此時,一名口齒最為伶俐的輕騎被眾人推了出來,“不是我們要打,是阿雨姑娘堅持要打,她手上有調令,我們不敢不聽她的。”
此話一出,眾人紛紛點頭表示讚同。
不是他們要打。橢橢的怒氣消了一半,轉頭看溫小雲,“這個‘堅持要打’的阿雨姑娘,是來尋仇的?”
如是,他橢橢又有了施展才能、立功表現、保護哥哥的新由頭,他恨不得這樣的由頭多一點呢。鑒於自己能力有限,他希望給施展才能加一項前提利用職務之便。
他的職務能阻止阿雨姑娘嗎?這二十輕騎可都對她惟命是從呢。
在橢橢眼裡,藍玉哥哥是天底下最厲害的人,阿雨姑娘卻領著一眾輕騎,不遠千裡、明目張膽地來尋仇——話說藍玉哥哥現在怎麼樣了?
好幾天沒見著人,是被那姑娘親手打殘了嗎?
“這不可能啊。”溫小雲想不通,輕騎們怎麼會對雨兒姐姐產生這麼大的誤解,這些奇怪的誤會是怎樣形成的呢?
藍玉哥哥說過,凡是解釋不清的,都不用解釋。
溫小雲懶得周旋,直截了當地總結道,“總之,雨兒姐姐絕對不是來打藍玉哥哥的,請輕騎哥哥們趕緊打消這個念頭吧。”
宋大書站出來表態,“阿雨姑娘從來沒說過要打藍玉公子,從頭到尾,都是我們在胡亂猜測,沒想到鬨了這麼大的笑話。”
……
眾人一聽,大書說的有道理啊,他和大嬸走得近,一定得到了內部消息,不然不會這麼堅定地表態,於是紛紛附和道,“之前確實是我們誤會了,藍玉公子怎麼能打呢?”
看他們繞了一大個圈才弄明白了調令主人的意思,溫小雲嘴上不說什麼,心裡卻不免得意起來,一樣是輕騎,藍玉哥哥想什麼,他從來都是一眼會意。
這輕騎與輕騎真是不能比,一比就會有莫名的優越感和滿足感。
看著眾人一臉“堅決不打人”的誠懇,橢橢的怒氣來得快,去得也快。
對這群敦厚老實的人,他能怎麼辦,隻能繼續好吃好喝地伺候著。
誰叫他們跨越千山萬水,不辭辛勞趕到西地來“看望”“他的”藍玉哥哥呢。
“沒事了,大夥回屋歇著吧。”
橢橢說罷,摟著溫小雲的肩往外走,他還有事情要打探,“藍玉哥哥沒事吧?”
溫小雲隨口答道,“他好著呢,這會應該同雨兒姐姐在軟坡上睡著了。”
在軟坡上睡著了好……
藍玉哥哥吉人天相,又會哄人,他就不跟著瞎操心了,趁著光線好,跟小雲打靶去,看這明朗天色,今天能多玩幾輪呢。
溫小雲玩痛快了,當即決定在新兵營宿下。
他今天幾乎不費唇舌,勸說任務就完成了。
明天回去邀功,大白天的,邀功敞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