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秋梅一臉的堅定,“這個表率我做不了,大不了你說我不孝順吧,我婆母說的對,一個個的隻顧著娘家去了,自個家不管了。那我娘也顧著娘家,我送去八袋糧,我娘就拿四袋糧往娘家送,我看爹爹你會不會高興的送出去。”
沈望氣極,“你怎麼說話的呢,還編排起你娘來了。”
王氏生氣道“合著你是擔心我把糧送娘家去了才不給的,我可沒有給過半點糧給我娘家的,我要是敢給,你爹不得打死我啊。”
王氏一說完,被丈夫瞪了一眼,才反應過來,趕緊閉嘴。
沈秋梅怔住,隨即是苦笑,“所以娘都知道的道理,到我這兒就不講理了,你怕你丈夫打,我就不用怕了,我懷著孩子是家裡的天王老子,說什麼都可以,那娘還生下兒女三個呢,我爹把你捧上天了嗎?”
王氏被女兒說得生氣卻反駁不了,沈望隻怪孩子他娘頭發長見識短,話都不會說。
“不拿糧也行,酒必須要給,你現在去找你婆母要,不然家裡剩下的那點兒糧我就拿去換酒。”
左右家裡兩女兒都嫁出去了,也沒必要再像以前顧著名聲,沈望直接露出了嗜酒的本性。
沈秋梅仍舊無動於衷,“沒有酒,我上次說祖宗傳下不少酒,結果被我婆母年前就給賣了,半點不剩下,爹爹喝的那一壇是最後一壇了,我們大房嘗都沒嘗就送過去了。”
“怎麼?賣了?那麼好的酒賣給外人喝,給自家人喝就舍不得,你公婆是什麼心理。”
沈望感覺到不可思議。
王氏在一旁也是覺得任家公婆必定是腦子不好使,又看向女兒,“還不是你沒用,不知道多拿幾壇子酒。”
“不僅酒賣了,上次我婆母分給我的糧給家裡送了一半走,剩下的一半,我們吃的隻剩下三包,上一次一包還是從牙縫裡擠出來的,我丈夫現在要乾農活食量大,還不知道能不能吃到新糧出來。”
沈秋梅一邊說著一邊悄悄地打量著父母的神色。
見爹娘將信將疑,她接著說道“其實那次送走一袋糧,我們夫妻兩人就吵了一架,我差一點兒早產了。”
“這兩日見糧食吃得快,家裡都吃上糊糊了,我還想著要不再回娘家把先前那袋糧借來吃著,等新糧出來了再送過去。”
王氏一聽立即炸了鍋,“你還回娘家借糧?現在這時節,有糊糊吃已經很不錯了,你送的那袋糧我們都吃光了。”
“咱們家又沒有多少地,爹娘也不用乾那麼多的農活,你們怎麼吃得這麼快?不會是賣了吧?是不是賣現錢了?”
沈秋梅立即動怒。
沈望夫妻趕忙起了身,王氏不想接這話,沈望再一次問道“那酒真的都賣了?”
“不賣能成嗎?不然分家這酒怎麼分,上一次我還以為我婆母瞞著我藏著酒呢,並沒有,祖宗留下的酒能有多少,說是一地窖,那地窖小的存不了幾袋糧的。”
被女兒這麼一說,沈望終於打消了念頭,任家這麼自私自利的公婆恐怕是真乾得出這樣的事來。
王氏忍不住在一旁說道“你大房沒糧了,二房三房有的是糧,你總該——”
“總該什麼,妹妹來我們任家鬨了一場,害得我們一家人分家,你當真分家這麼好玩的,二弟媳和三弟媳都不是好惹的主,這盒糖糕是我借來的,肉沒有借到,這糖糕的錢得還回去的。”
“瞧著這糖糕也是爹娘吃完的,錢得你們給,爹娘賣了糧,總該有現錢,我聽說一盒糖糕三十個大錢,我等會兒還不知道怎麼跟丈夫交代。”
想要他們給錢那是不可能的,王氏拉著丈夫就走。
沈秋梅還追了出來,“爹娘不在家吃了飯再走麼?沒有肉,我和丈夫平時吃的是糊糊,我覺得味道還行的,走了這麼遠的路,也餓了吧。”
王氏怒看了女兒一眼,指了指,“你就留個心眼吧,下次新糧分到手,記得給我們送些去,娘家田產不多,又是鬨旱災的。”
“你也是,任家掌不了,這大房的家你得接掌了,你那個憨厚的丈夫,就成不了大事的。”
王氏還要教訓女兒幾句,沈秋梅立即反駁“娘就彆對我說教了,你看看你自己能掌沈家的家麼?你能拿捏我爹麼?你都辦不成的事,有什麼資格教導我。”
“你……”
王氏氣得臉都白了。
沈望一臉不悅,今個兒來了什麼也沒有撈到,還被女兒訴了一頓苦頭,教什麼婦人持家,都是廢話,婦人能持家麼?頭發長見識短的,能成什麼事。
沈秋梅將爹娘送走,整個人癱坐在板凳上,出了一聲汗,使了十二分力氣去對付她從小就順從的父母,這是她頭一回反抗。
從小在爹娘身邊受到的教育就是要孝順他們,等她長大了要記得反哺他們,讀書識字講道理,講究的都是一個孝順,一個大道理。
可是現在的沈秋梅,終於沒了知書達理的枷鎖,變成了普普通通的村婦。
沈秋梅也徹底的明白了三弟媳剛才為何給她一盒糖糕還說了先顧好自己的話,她一定是看出來了。
自己的父母,不能說真的就一刀兩斷的,打斷骨頭還連著筋,以後她不能再傻乎乎的將家裡的情況一五一十的告訴娘家人。
要孝順長輩她大可以做為外嫁女兒那樣,逢年過節送錢送糧送肉,按著份例給,爹娘病了老了床邊照顧,這就是孝順,做的問心無愧就好。
沈秋梅緩過神來,看著隻剩下空盒的糖糕,心頭記住了三弟媳的這份情意,等以後丈夫做木匠收到了現錢,也讓丈夫買些吃的給三弟媳送些去,還了這人情。
水鄉村的農田裡,正在認真乾活的任廣田突然被上頭田地的村裡人叫了聲,指著前頭村道上問“廣田,那不是你嶽父嶽母來了麼?怎麼又走了?”
田裡的任家男人都朝村道上看去。
任老頭也是一眼認出來了,還彆說真的是沈家爹娘,隻是兩人這是要離開水鄉村。
任老頭想到大媳婦都快要生了,免得有什麼事兒,便催著老大回去看一眼。
任廣田知道嶽父嶽母是個什麼情況,多半是上次他拿過去的半隻野雞和一袋粗糧惹的禍,大概今天過來也是來要糧的。
任廣田趕緊在旁邊的溝渠裡洗乾淨手腳,穿著乾活的草鞋就匆忙往家裡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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