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奇又耷拉著腦袋,猜測道“應該是晉王妃,也是她將三娘叫來安城開鋪子的,若不是她將人叫了來,三娘也不會死在了安城。”
宋九整個人都不好了。
任家人都不喜歡晉王妃,宋九也厭惡,可是她到底是傻夫君的親娘,她將三娘叫來安城,為何要殺了三娘?
“正好再過兩月,我要入王府給晉王妃唱一出戲,我就在那時動手,一命換一命也值了。”
阿奇做下了決定,宋九連忙叫住他,她找個時機入一趟王府見一見王妃,或許能發現點兒什麼。
正在兩人商量時,阿金在門外傳話,安城貴人要做繡品,對方指明了要新東家做,阿金心頭忐忑不安,知道莊主的意思是讓任夫人接掌梅莊,可是她擔心這麼一鬨任夫人不敢接手了。
屋裡的宋九和阿奇對視一眼,果然是晉王妃下的手,而這一次正是一個好機會。
原本不想接手梅莊的宋九,這一刻為了給三娘報仇,她沒有再推辭,跟阿奇一同出來。
送來準備刺繡的屏風就擺在正堂,明明今天梅莊停業,對方仍舊強勢的派人送來了。
等宋九和阿奇出來的時候,人已經走了,對方留下繡樣以及清單,點名是要新東家親自刺繡,並於一個月後交貨。
繡樣拿出來的時候,阿金的臉色有些古怪,還不由得朝阿奇看去一眼。
宋九皺眉,跟阿奇兩人麵色冷靜的打開,結果入眼的是一副夫妻纏綿圖,半遮的輕紗都畫得如此明顯,宋九連忙彆開臉。
阿奇也是雙頰一紅,趕緊放下圖樣,臉色變得十分難看。
阿金倒是比兩人淡定得多,畢竟開繡樓的,客人的要求都是千奇百態的,這樣的繡樣雖不常見,但也曾有人繡過。
這張夫妻圖是繡在屏風上的,要的正是宋九的雙麵繡,而陶三娘自打開了梅莊就沒有再做雙麵繡,所以對方知道新東家會是誰,也知道新東家會雙麵刺繡。
宋九收起雜亂的心思,看向屏風上的木雕,太熟悉了,上麵的木雕正是麒麟圖騰。
客人要求畫屏的背麵繡山水,可由她隨意取繡樣,但是這張夫妻圖要繡得栩栩如生方可交貨。
除了要求的屏風,接著便是一副新房床品以及繡帕簾幔。
即使是這些日用的小物件,送來的繡樣也是各種男女相擁的姿勢。
這是宋九頭一回接手這樣的繡品,心頭有些不舒服,她要是在家裡繡這樣的繡品被村裡人知道,名聲都沒了。
宋九沒有說話,一旁的阿奇臉紅得厲害,手卻握緊成拳,晉王妃老不正經,竟敢在梅莊老莊主沒了的時候送來這樣的繡樣和生意,而且還逼得梅莊不得不做這樁生意。
繡樣紙稿放到了桌上,阿金隨即將一盒金子也放到了桌上,打開來,裡頭至少有二百金。
阿金心頭也不好受,但是她最了解梅莊的處境,到了這年紀也見慣了這場合,無奈勸道“還望夫人接下新莊主大任,這也是老莊主的意思。”
隨即阿金將兩封信交給宋九,先前沒有拿出來是怕新莊主不願意接手,直到剛才阿金看到宋九手中的莊主私印,再加上這一單生意,她帶著梅莊上下都朝宋九跪了下來。
除了老莊主的信,餘下的還有一大箱身契,全是梅莊上下所有人的身契,裡頭也包括阿金的。
這些人都是陶三娘這些年在各地撿到的孤兒寡母,或者受苦的婦孺,梅莊全國上百間鋪子,卻還養著數百孤兒,長大了他們也會加入梅莊,梅莊也是這麼一點點的壯大。
阿金跟著陶三娘最久,原來的陶三娘隻是想在京城開間梅莊糊口,後來慢慢地收留了這些人,為了這些人的生計,隻得加開了鋪子,於是就變成了今日的規模。
可是手藝做大了就招來是非,她借著宮裡出來的這一層身份在外頭勉強保護著鋪裡的所有人不遭受欺害,但是她一個人也承受了許多不為人知的事。
原本對梅莊的人不怎麼信任的宋九,甚至剛才還懷疑過阿金的宋九突然有些慚愧,陶三娘將梅莊交給她,不僅是這麼大的生意場,還有那麼多要養活的人,以及那幾百孤兒。
宋九想不明白的是梅莊這麼多的人裡頭,為何誰也沒有選上,卻選上了她,她隻是一個莊戶出身的婦人。
若說她先前因為有梅繡的功底,拜了師的原因,宋九覺得不會是因為這個,畢竟陶三娘借著曾是宮女的身份護住了這些人,而她一個地道的莊戶小婦人是根本沒有這個能力護住上百間梅莊鋪子的。
阿金一臉期待的看著宋九,看到她打開了老莊主寫給她的那封信,這才鬆了口氣。
陶三娘寫了兩封信,其中一封信是給宋九的,而另一封信卻是讓宋九轉交給莫如水的。
寫給宋九的信裡頭,卻是將這些鋪子全部交給她,沒有彆的要求,就是護著鋪裡所有的人,還有告誡她,一定要抓住他們的身契。
人心不可測,身為莊主不僅要管住自己的人,也要阻止外頭的人欺負自己的人,所以她的私印要一直留著,這些契紙也要一直留在身邊,千萬不能給他們贖身。
除此之外,陶三娘隻在落款處說了一聲抱歉,她知道自己時日無多了,所以將這麼大一個攤子交給她,將她牽扯到梅莊裡來,將來必定影響她平靜的生活,但是她已經尋不出第二個人接手,她是最合適的那位。
並說這一生到底還是鬥贏了莫如水,因為她搶了莫如水的徒弟,即使宋九在她生前沒有叫過她一聲師父,但是這一輩子也無法抹去她的存在,莫如水大概是要嫉妒的。
宋九看到這兒,心頭難受得不行,再一抬頭,便是跪了一地不願意起來的梅莊裡的人。
他們各司其職,都在陶三娘的保護中過著平靜的日子。
難怪陶三娘交代她不能讓他們贖身,一旦贖身出去就少了梅莊的庇護,而他們的手藝到了外頭必定成為哄搶的大師傅,等利用完了,無依無靠了,指不定落得一個不好的下場。
匹夫無罪懷璧其罪便是這個道理。
但是宋九還是問出了口“在我接手莊主之位之前,我想問問你們,如果我當上莊主後給你們自由身,有誰願意走的麼?我可以將身契還給你們,還你們自由。”
在場的人都噤了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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