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用客氣了,阿姨。”蔡寶權連忙起身。
村婦開心的小跑了出去,從磚瓦房另一邊的門跑進院子,提上菜籃急匆匆出了門,蔡寶權站在屋內的窗戶前,看著村婦遠去的背影,他開始沉思,他開始懷疑,他開始……後悔。
明明家裡的錢已經足夠生活了。
為什麼表哥還要貪得無厭,給弱勢群體放貸,變本加厲的欺壓窮人?
如果沒有表哥,如果沒有蔡家這個本性惡劣的家族,沒有他們仗勢欺人和窮凶極惡,那麼其他的家庭是否會因此而獲得幸福?蔡寶權望著,望著,望著村婦離開的方向。
忽然,一聲重物墜落的聲音從背後傳來。
蔡寶權轉身望去。
一個神色憔悴的女人呆呆站在門口,正是從青陽市逃回來的王韻,當她走進熟悉的院子,當她走進熟悉的老屋,當她進屋後看到蔡寶權的瞬間,還沒來得及獲得安全感的內心,頓時陷入了深不見底的恐懼中。
她噗通一聲癱坐到了地上。
這個惡魔竟然真的從青陽市找到了這地方,王韻以為自己逃脫了蔡家的魔爪,僥幸逃出了青陽,萬萬沒想到,惡魔竟然搶先一步來到了她的家中,就在這裡等她。
王韻絕望了。
一個自尊心強並且臉麵薄的女性,最害怕的就是他人異樣的眼光,還有風言風語,所以王韻再難都沒有跟家裡訴過任何苦,一直都在瞞著家裡,如果真讓蔡家的人鬨到老家這邊,鬨得全村儘人皆知,鬨到母親知道她的醜事,這對王韻完全是摧毀性的打擊,簡直會令她生不如死。
家,是王韻最後的底線。
趁著事情還沒鬨起來,趁著蔡寶權還沒有行動,王韻挪動著癱軟的身體,轉而麵向蔡寶權跪了下來,她仰起頭,滿臉淚痕的乞求:“求你,求你……不要……”
“嘿嘿~”
一道爽朗的笑聲從外麵傳來,去而複返的村婦提著滿滿一籃子新鮮的蔬菜,手裡還掛著兩條魚,滿載而歸,屋子內的王韻和蔡寶權聽到了動靜,王韻的母親回來了。
“求你……”王韻咬緊了嘴唇。
蔡寶權並沒有說什麼,他蹲下身把王韻從地上拉了起來。
看著黑眼圈濃重滿臉淚痕的女人,蔡寶權掀起衣角,為王韻擦了擦臉,而這一幕剛好被進屋的村婦看到,村婦有些不好意思的咳嗽了一聲:“嗯哼!”
王韻嚇得趕緊從蔡寶權身邊跳開。
“剛回家,大白天的就在屋裡瞎整,真是……不知羞。”村婦難為情的調侃了王韻一句,放下菜籃子後,卻見王韻發紅的眼睛和憔悴的黑眼圈,她趕緊上前:“喲,團兒,你這是咋了。”
王韻的身體宛如石化一樣僵硬不動。
一邊是毫不知情的母親,一邊是蔡家追過來的惡魔,王韻來回看著兩個人,不知該怎麼辦,就在這時,蔡寶權搶先一步開口道:“昨天,嗯,昨天坐長途車,路上太顛簸了,我們都是一晚上沒睡成。”
王韻猛然扭頭看向蔡寶權。
預想中惡魔的打擊報複並沒有出現,這個蔡家的魔鬼竟然幫她把話圓了過去,王韻難以置信,她不知道這個魔鬼想要什麼,向從她這裡得到什麼,沒等王韻從震驚中回過神來,卻見蔡寶權一個轉身,來到村婦麵前:“阿姨,我來幫你吧。”
“啊?哦,不用不用,你坐著就行了,陪團兒說說話。”
“我來吧。”
蔡寶權緩慢卻很堅定的從村婦謙讓中拿過菜籃,在村婦的陪伴下,去了廚房,手腳麻利的準備起了午飯的食材,村婦本以為這個大城市的孩子沒見過火房,沒見過柴火灶台,令村婦意外的是,蔡寶權處理魚和蔬菜不僅手到擒來,就連生火都沒讓村婦操過心,一看就是個上得廳堂下得火房的好胚子。
村婦滿意極了。
趁著蔡寶權忙於生火做飯,村婦偷偷溜出來,回屋裡跟王韻誇起了蔡寶權,在誇獎的同時還不忘埋怨閨女為啥這麼久才帶人回來。
“以前光聽你說你交了個對象,這次你帶回來我一看,嗯,小夥子人挺不錯的。”村婦拉著王韻的手,心滿意足道:“你今年大學畢業也都二十三四了,等你畢業,咱們商量個日子,給你倆把婚事一辦,早早把家成了。”
王韻驚呆了:“啥??”
“彆不把年齡當回事,你瞧村裡其他家的閨女,十四五歲就把婚事定了下來,不到二十歲,娃都倆了,你再看你,都二十好幾了婚還沒結,再不結,就成老姑娘啦!”
“不,不是,媽你誤會了……”
王韻還想爭辯,卻被母親打斷:“我明白的,咱這兒的彩禮一直都是這個價,十萬零一,寓意萬裡挑一,我也知道這不是小錢,要是比彆人家的少,會被鄉裡鄉親說閒話,我也是沒有辦法。”
“沒關係。”
就在這時蔡寶權突然開口,當場就把母女兩個嚇了一跳,村婦本想著拉上女兒說的悄悄話被準女婿給聽到了,臊了個大紅臉,誰想蔡寶權一點都沒有在意村婦背著他說了什麼,隻見他端著一盤燒好的菜來到臥室,放到桌上,他神色認真的看向村婦:“不管彩禮多少,我就是砸鍋賣鐵,也會湊出來。”
“啊?”王韻以為自己聽錯了。
“這怎麼好意思……”村婦難為情的搓著手指頭。
蔡寶權來到村婦麵前:“十萬是吧?給我一個月時間。”
“不,我們家不要你的錢!”王韻擠開蔡寶權攔在了兩人之間,她就像聽到了什麼可怕的事,急忙對母親勸道:“媽,他的錢一分不能要!他的錢,絕對,絕對不能碰!”
閨女的表現不像是為了幫男方省錢,而是由於其他原因,村婦一時為難起來:“這……”
“彩禮錢,我會儘快湊齊。”蔡寶權轉身走出屋子,回到廚房繼續開始忙活。
沒多久,一桌子菜就被端上了桌子,就在蔡寶權忙活的期間,他並不知曉王韻和母親說了些什麼,隻不過當他端著最後一盤菜回來時,看到兩人正以一種可怕的眼神望著自己。
三人落座。
村婦先行開口。
“我原本是打算等團兒九月份拿到畢業證以後,給你倆安排年底辦婚事,彩禮方麵,都是自家人,好商量,我們家老頭死的早,團兒又是個獨苗,不管彩禮多少錢,最後還是會留給你們。”村婦直勾勾的目光看向蔡寶權:“你會好好對她嗎?”
蔡寶權沉聲道:“我會的。”
這句話仿佛帶來了連鎖反應,窗外的天色迅速陰沉了下去,屋內不再溫馨暖和,空氣中彌漫上了一層詭異的肅殺之氣。
咯吱,咯吱。
擺放著菜肴的小木桌發出了扭曲聲響,就好像有什麼東西正在裡麵生根發芽,連帶著屋子裡的其他木質家具也開始蠢蠢欲動起來。
“騙子。”王韻陰冷的聲音傳來:“你們騙了我還不夠,還想騙我媽下水?”
蔡寶權看向王韻:“我沒騙她。”
“你難道還真要娶我不成?哈哈哈哈,你說的這話,鬼都不信!”
“真娶。”
“……”
空氣中詭異的陰冷氣息凝滯了片刻,本來正在異化的房屋突然停止了,一條條黑色的絲線在王韻皮膚下層遊走著,她陰冷的目光望著蔡寶權:“你以為,到了這時候,再說一些沒有用的廢話,就能化解開你我的仇怨?”
“話不是廢話,如果說了沒用,你不會特意向我強調出來。”蔡寶權坐在王韻對麵平靜的回應道:“那你願意嫁給我嗎?”
“我對你隻有恨。”
沒有同意,也沒有直接拒絕,蔡寶權看著王韻陰森的眼神,忽然露出了笑容,與此同時,三人所在的屋內場景開始發生改變,光線與景象就像產生光折射一般,在閃爍不定之間,突變成了另一幅模樣。
陰暗。
深紅。
簡陋的磚瓦房內貼上了一張張大字報,上麵充斥著各種不堪的照片和內容,地板的石磚,牆麵,土炕,屋頂包括方亮,大字報填滿了整個房間,而剛剛還坐在旁邊的村婦,隨著光影一閃,她脖子套著麻繩吊在了房梁上。
她上吊了。
吊死在了這個貼滿了大字報的房間內。
如果沒有影魔插手,把蔡家的人帶入這片荒地,那麼按照原計劃,蔡寶權會跑去王韻的老家把全村鬨個雞飛狗跳,讓王韻的母親在承受不住壓力之後選擇上吊自殺,這一幕瘋狂的景象,正是原先要上演的未來。
王韻和蔡寶權二人麵對麵坐在木桌前。
“看到了嗎,這就是你為我的家庭帶來的未來。”王韻森然的目光一瞬不瞬盯著蔡寶權。
蔡寶權目不斜視的看著她:“但這不是我選擇的未來,未來有很多條分支線。”說話間,蔡寶權從盤子裡夾出一塊魚肉來,遞到了王韻麵前的碗裡:“這也是一種未來,吃吧,嘗嘗我的手藝。”
三番四次脫離掌控,蔡寶權連續出乎了異化王韻的預料,完全打亂了她的節奏。
異化進度都被整的不連貫了。
忍無可忍,王韻猛然張嘴發出一聲尖嘯,密密麻麻的頭發從她口中噴湧而出。
“滾——”
刺耳的尖嘯聲震得蔡寶權頭暈眼花,隨著一陣天旋地轉之後,磚瓦房場景隨之崩潰,當他再次恢複清醒,看到的是一段樓梯,此時他就坐在樓梯的台階上,麵前則是通往小屋下層的門扉。
“剛剛的到底是幻覺,還是真實的未來?”
蔡寶權並沒有立刻起身。
他雙手十指交叉撐著下巴,凝目沉思了片刻。
通向下層的樓體,連接著上下兩層的門扉,小屋地下又會隱藏著什麼東西,蔡寶權能感覺到,的真相。(www.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