翠華山內鬱鬱蔥蔥。
龐大的生命氣息令這片山巒內一片翠綠,然而山中卻沒有多少活著的生物,前些日子,山頂上舉辦武林大會的舊址不知發生了什麼異變,山頂到處都是彌漫的高危輻射,那五顏六色的光輻射又美麗又致命。
山頂的動物死的死,逃的逃,危機本能落後於野獸的人類要遲鈍許多,等到山下的普通人們發現不對勁的時候,異常都已經結束了,得虧當時在山裡大戰的某兩個超凡生物刻意控製了出手範圍,不然光是餘波掀起的宇宙輻射塵,都會讓山下的人類居住區死傷無數。
雖說山頂被宇宙極光掃射成了死地,山裡也沒有完全變成了絕對的無人區,一些僥幸從地動山搖活下來的原住民,眼見大山內又恢複了平靜,於是又安心住了下去。
山腰上一座茅草屋內。
一個七八歲的男童咬著樹葉蹲坐在院子裡,正在盯著麵前的日冕發呆,那張小臉上一副生無可戀的表情,原本今天是師父允許他下山放風的日子,可是今兒個師父閉關到中午還沒出門,男童又不敢進去打擾,所以就慘兮兮的蹲在日冕跟前,數著刻度等師父出關。
眼看著日冕的陰影刻度快要渡過正午,隨著茅草屋內吱吖一聲響,一個身披麻衣的男子從屋內走了出來,男子看上去約有三十六七,烏黑的長發在頭上盤成了髻,一根烏木簪子橫插其中,他走出草屋,卻是看到自己的小徒弟正在抱著日冕數刻度,不學習不練功隻知道算時間下山去玩,這不爭氣的模樣頓時令他頗為煩躁。
盼天同刻。
然,怒其不爭。
“師父!”男童發現男子出門後眼睛就亮了起來。
這個樸素出塵的男子正是吳惟,崇武真人的末裔傳人,奉命鎮守翠華山之中,監測天地風水,看押此地業力凶地,他們門派一代代傳承至今,多年來傳承斷代,大量玄門妙法遺失,早已不複當年,如今隻剩下了吳惟最後一人,隻不過比起數年前的蒼老憔悴,如今的吳惟看上去竟是出現了返老還童的跡象,精氣神變得年輕起來,說不得是得了些許造化。
男童眼巴巴的瞅著吳惟:“師父,今天是周六,我可不可以下山玩呀。”
基本功都沒練紮實還想出去玩?前些日子吳惟教徒弟下山,是因為他察覺到山中空有異變,吳惟自己受命於師門使命,必須鎮守山中不得外出,不過由於擔心連累到徒弟性命,所以吳惟才編了個借口哄騙徒弟周末允許他下山,結果徒弟下山後,大山深處還真的傳來了驚天動地的劇變。
幸得大山深處的動靜沒有波及到外圍,這才沒有讓吳惟提前去見師門各位列祖列宗,僥幸逃過一劫後,吳惟也在猶豫是否喚他那混小子回來,畢竟如今生機靈氣回歸,吳惟不再如曆代傳人那般短命,不用再急於尋找傳人接替自己,以他現在的壽命,再活個百八十年,活到兩百歲問題應該不大。
崇武真人這一脈傳人,命太苦了。
幼年被師門長輩連哄帶騙掠上翠華山中,被逼學道,被迫繼承衣缽,童年時期過著日複一日的枯燥生活,沒有同齡人的快樂,每天都要聽師傅長輩講述門派的使命,為了那所謂的天下蒼生去犧牲自己的青春,直到某天凶地暴動,師門長輩舍出性命去平複凶地業力之後,還未成熟起來的稚嫩門徒被迫成為新的掌門,繼續背負天下蒼生的重擔去看守凶地,如此循環,如此往複,如此將短命的詛咒一代代傳承下去。
“我派先祖是憂心凶地的業力失控,唯恐那業力引發俗世生靈塗炭,才會叫我輩傳人世代鎮守於此,但以我如今的進境,即使不尋找傳人,短時間內也能輕鬆看守此大凶之地的業力。”吳惟眯起了眼睛,深深的望著小徒弟那張渴望的臉:“既然如此……”
眼見師父眯起眼睛不說話,男童還以為師父生氣了,他連忙就要收回下山的話,結果就在這時,吳惟揮了揮衣袖:“去吧。”
“謝謝師父!!”男童大喜過望,抬腳就要走。
吳惟長歎道:“去吧,你且去吧,萬法皆是緣,既然你無心隨我修道,你便下山尋你家人去,以你現在的腳力,不消三個時辰即可回到金泉縣,以後過好你的日子,切勿走上歧途。”
男童頓時一愣。
本來隻是想下山去玩,怎麼師父突然要把他逐出師門了似的,這下男童就有點慌了,說實話,他確實不喜歡這個鳥不拉屎的地方,從他來到這鬼地方的一年多時間,這裡要辣條沒辣條,要電視沒電視,拉屎擦屁股的時候還沒有紙,不是用手就是用草,在家被父母當成寶,在這鬼地方閒雲野鶴把他當成草,男童早就厭倦了每天擔水劈柴還要自己給自己燒火做飯的日子,無時無刻不想著下山,然而師父就跟個索命鬼似的,每當他生出逃跑的念頭,師父就跟黑白無常一樣能給他揪回來,然後一頓暴揍,但是真的從師父嘴裡聽到叫他回家,他欣喜之餘,心中卻是有了一種說不清道不明的滋味。
“師父,你沒騙我?”男童有些懷疑的盯著吳惟。
吳惟閉上眼睛轉過身不去看他:“我騙你作甚?”
“那,那我可真走了啊。”男童將信將疑的轉身作勢要走:“這可是師父你放我出去的,不是我自己偷跑出去的哦!”
“……哼!”吳惟懶得再理會這小子,拂袖回到屋內關上了門。
直到師父的身影徹底消失在門後,男童這才相信師父沒跟他開玩笑,這一年多來,他聽膩了師父說的什麼“我派傳承至今的使命”、“看守災禍業力的封印”、“前赴後繼的偉大先驅”、“係天下蒼生於一身”的崇高理念,講道理,他根本聽不懂師父在說什麼,也理解不了師父在講述這些理念時悲哀且又堅定不移的表情,他隻知道山裡封印了一個很凶很凶的大鬼,其實按照他的想法,既然山裡的大鬼那麼可怕,跑的遠遠的不就可以了麼?逃到一個大鬼找不到的地方不就完了。
男童走了。
他懷著異常興奮的心情連蹦帶跳下了山。
翠華山上的山路並不平穩,即使是身強力壯的成年男性,穿越山路時都要時刻小心,因為從山腰下去的這段路坡度比較陡峭,有些地方甚至沒有路可走,隻能靠攀爬或者跳躍才能渡過,這一年多的修行,男童也不是白練的,隻見他身法輕盈的沿著山路向下攀越,先不說他道法學了幾分熟,光是這下盤功夫和身法,他確實學到了些真本事。
“爸,媽,我要回來啦!!”
男童興奮的向著山下奔去。
回家的衝勁兒一時蓋過了他心裡異樣的情緒,他蹦蹦跳跳,快速穿過一段段崎嶇的山路,就在他奔跑著越過一道斷裂溝壑時,突然間,大山深處猛地傳來一聲巨響,與此同時,整片山巒的地麵都跟著微微晃動了兩下,這讓躍向溝壑對麵的男童一個沒站穩,當即栽倒下去摔了個狗吃屎。
“我靠!地震了?”男童驚疑的回頭望向山上。
地震可不是小事,尤其是山裡,搞不好地震就會引發山體塌陷或是山體滑坡,上次地震時男童僥幸被師父允許外出在山外放風,這次發生地震時他剛好就在山中,正因如此他更能感受到山體震動時的偉力與恐怖,遠比在山外感受到的震感還要強烈。
怎麼辦,師父還在山上。
“師父會不會出事?”男童猶豫了起來。
然而很快他就顧不上擔心自己了,因為就在這波震動出現後不久,地麵又開始了持續性的微微震動,那沉悶而又磅礴的震動感,就仿佛大地深處有什麼絕世凶物即將出世了一般,地麵不斷顫動搖晃的幅度令男童難以站穩,他從來沒感受過如此強烈的震感,正茫然於這山中的震動時,隻聽天地間忽然響起一聲恐怖的嘶鳴。
“嘶——”
就在此處正北方某處山體中,有一頭巨大生物突然破山而出,那龐大頭顱比學校裡的足球場還要寬廣,男童親眼看到,那恐怖的蛇類頭顱緩緩從地麵升了起來,不斷的升高,升的越來越高,待到那蛇頭升到兩百多米的高度才緩緩停下,而這隻是那條大蛇的上半身,至於蜷縮在山體內部還沒鑽出來的蛇軀究竟有多長,男童根本不敢想。
伴隨著巨蛇的活動,山巒方圓數十公裡都呈現出了強弱不同的震動,就在男童盯著巨蛇發呆之際,上空一道流光魅影急速向山下飆射而來,來者正是吳惟。
“小陸!”
山內再次出現了驚變,吳惟怎麼可能放心的下剛剛出門的徒弟。
衣缽傳人可不是學校裡老師教學生讀書那種關係,所謂衣缽傳人,那真是把傳人當做自己親生孩子去養育的關係,把自身所有的一切傾囊相授,即使隻有一年多的相處時間,吳惟也把這臭小子當做了自己的孩子,他一生無兒無女,陸瑾就是他唯一的兒子。
當巨蛇破開山體重現於世,吳惟顧不上其他,他記掛於徒弟的安危,不顧一切的衝下山來尋找徒弟,沿著山路尋找陸瑾的身影,所幸在山體崩塌之前他終於找到了徒兒。
吳惟使出道門疾行神通,左手拇指掐於無名指關衝穴,捏了個神行通咒法,仗著身法敏捷,直接從山體抄近路奔向了徒兒,趕在傻徒弟被碎石砸死之前,一把薅傻徒弟朝著山外狂奔而去。
“師師師父?”陸瑾驚愕的望向吳惟。
此刻的吳惟展現出了他從沒見識過的本領,或者說以前師父逮他的時候他見識過,隻不過師父速度太快他沒反應過來就被抓住了而已,此時在師父神行通的加持下,他親身感受到了師父施展道法時的狀態。
“彆說話!”
吳惟一臉嚴肅的盯著路麵,高速飛奔的過程中他絲毫不敢分心,唯恐撞到障礙物上撞死自己,他沉聲道:“有大妖現世,我且送你下山,然後你就回家去,不要回來!”
“……妖???”陸瑾震驚的看著師父。
以前老是聽師父說些仙佛神魔之類的故事,陸瑾隻當師父在吹牛逼,因為之前在學校裡老師說過,這世界沒有什麼鬼神,事實上被師父帶到山裡以後,陸瑾也確實沒有見過什麼鬼怪,所謂的凶地和大鬼他也隻是聽師父從嘴裡說過,並沒有真正見過什麼鬼怪,他一直都沒把什麼牛鬼蛇神的故事放進心裡去。
直到今天看到那條大蛇。
比起那龐大的身軀,人類在它麵前就如渺小的砂礫一般,正常蛇類根本不可能成長到這麼巨大的體型,自然界元素也不可能誕生出這麼龐大的生命體,師父稱其為“妖”,難道這就是妖?神話故事裡的妖怪?
電視上看過的古裝神話劇不是假的?
師父講述的仙家門派也不是假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