幾人走出禁宮時,武進伯朱瑛還有些後怕。之前覺得皇帝早朝沒自己什麼事情太看不起人了,好歹自己還是個伯爺,正經爵位,憑啥隻能參加午議?
午議就午議吧,你朱祁鈺難得在那晃幾下,算個什麼意思?
經曆過這一次小會議之後,出門覺得自己後背濕透了,風一吹涼嗖嗖的。這個年輕皇帝平時都這麼說話嗎?內容都這麼勁爆,這般奔放?
讓人告訴太上皇帝他的陵寢已經修好了,就看他怎麼選了。這是什麼話?還當著太後身邊的大太監說的,這是要往死裡折騰上皇朱祁鎮還是往死裡得罪孫太後啊?
意思倒是那麼個意思,虛虛實實也是兵法不是。可這套兵法,還真沒有第二個人敢說出來。
也先偷關失敗回去了,居然讓孫鏜、高禮會同範廣組織軍隊來個反偷關直接捅也先後腚,這是什麼操作?現如今大明朝當皇帝都要這種膽色了嗎?皇帝對軍隊都要這麼指揮了嗎?
實在是太刺激了!
側身瞅瞅孫鏜、高禮兩個人的那臉苦像,很想問下他們知不知道湖廣有種涼瓜(苦瓜),很苦很苦的,而且就長成他們臉現在這模樣。那玩意據說挺好,吃了解暑氣,湖廣地帶百姓到了夏季都會吃一些。
沒多做停留,朱瑛略一拱手與幾人打個招呼就以自己要抓緊安排軍務為由快步離開了禁宮,逃一樣健步如飛一溜煙就不見了。
朱瑛可以走,孫鏜、高禮不能走。剛才的話太驚人了,他們多少有些不知所措。連忙圍著於謙拿主意。
於謙?吟著,這個主意也不好拿,但總不能這個時候跑去跟太後說新皇讓我們刺激一下也先,沒準您那寶貝兒子就被放回來了。搞不好老太太一口氣沒喘勻背過氣去,這簍子捅了算誰的?
於是,幾人連忙攔住了有些暈的大太監李永昌表明態度道“還望太監轉告太後,臣等一心為國,一切操持皆為迎回上皇聖駕並擊退達賊。陛下所定策略雖為行險,或有不當之處還請太後知臣等絕無絕心。”
聽著幾人表忠心,李永昌也隻能無奈點點頭道“今日所議,必然儘數轉告太後。諸公請自便。”然後就一顛一顛往太後寢宮方向去了。
朱祁鈺定下的策略狠是狠了點,但大家都知道反而是最有可能成功迎回上皇聖駕的一種。經過幾次折騰,現在就是禦馬監裡的閹馬都知道絕不可能通過給些金銀財寶就換回上皇朱祁鎮了。畢竟拿肉包子給狗,是不能指望狗把叼走的排骨送回來還給你,這就不是給的肉包子夠不夠數的問題。
但是,誰都知道是正確的事情也是誰都不能去做的事情怎麼辦?本來是可以誰都不做的,結果新皇帝朱祁鈺給派下了任務,不做也隻能做了。
也不知道這會孫鏜、高禮兩人心裡有沒有罵娘,又罵的誰的娘?
眼見著這這活隻能走一步算一步的乾了,隻好看看孫太後那邊是不是按照今日會議內容還就真的派人過來陪著一起到紫荊關去見太上皇帝了。
孫鏜、高禮沒在宮裡多等,帶著他們對京城的不舍,和對生的留戀,老老實實去整頓軍馬準備支援紫荊關了太後不派人來,景泰皇帝不能把她怎麼樣,但是如果自己兩人耽誤了增援被抓住了把柄,那可是要掉腦袋的。
想想看廣寧伯和忻城伯,世襲的爵爺,說給擼就給擼了個乾淨。曾經的爵爺被打發做了個事官自己頭上空空如也,能擼的隻有一條命而已。他劉安現在掏著家底自募兵馬在軍前效力,每日裡乾些個跟總旗甚至小旗一般的活計,心裡苦不苦隻有他自己知道。
忻城伯趙榮倒是好點,職事沒了,人被禁錮了,啥時候放出來也沒個說法。雖說是失了自由有些度日如年的感覺,但至少不用軍前奔波乾些雜役了。就不知道,等這位景泰皇帝騰出手來會不會再收拾他們?
於謙沒有走,石亨也沒有走,看見大太監興安瞅著於謙笑嗬嗬、晃晃悠悠邁著小碎步快走過來都督陶瑾、劉聚幾人也站住了腳步。剛才奏對時,兵部尚書於謙和總兵石亨都多次提到了獻策之人,但是皇帝朱祁鈺顧左右而言他,興安更是在皇帝後麵搖頭眨眼,大家都看到了的。
於謙並沒有急於離開,顯然他是在等,等一個說法。石亨借故也沒有立刻離開,他也想聽聽那個能威脅到自己的人到底是何方神聖。既然於謙、石亨可以等,陶瑾和劉聚也想知道自然也可以等。
“大司馬、石總兵,可是在等咱?”興安明知故問。
“適才殿內議事時太監施以眼色,阻止於某繼續詢問,實在不得其解。還請太監不吝如實相告。”於謙本就是直性子人,也不拖泥帶水的繞彎子。
“無他,那個人陛下給不了。”雖然還是將雙手交疊叉在肚臍位置上,但是身體已經站直了,而且還有些微微上仰。
“何故?”於謙追問道“此獻策之人可謂驚才絕豔,若入朝為官武可為一鎮總兵,文當得提督守備。豈有匿而不用的道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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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哦,大司馬之意,是要讓陛下以天子之軀守衛國門還是禦駕親征賊虜?”興安臉上露出的笑意,怎麼看怎麼覺得瘮人。
“陛下?!”不隻是於謙和石亨一愣,豎著耳朵在不遠處假裝等候於謙的陶瑾、劉聚也愣住了。
“太監之意,此策乃今上籌劃?”石亨沒忍住,大聲問了出來。
“嗬嗬,咱可沒這麼說。”興安甩甩袖袍,一手虛提於胸前,一手卷著袖子藏於身後說道“有一日咱正伺候陛下於乾清宮安歇,杭妃未及通報闖入,手中正有此間圖畫。”
“杭妃所繪?一介女子……”
“圖或許是杭妃所繪,主意怕就是另有其人了。”
“太監之意,今上授以技藝,命杭妃繪畫成圖給予我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