靳風坐在沙發裡,神情埋在黑暗中看不清楚。
他抱著胳膊,腿放在桌上,聲音低啞沉悶“你不記得了嗎?傍晚在攀岩館,你見到了什麼人。”
“……”被大腦的自救機製自動模糊掉的記憶,在這一句提醒中重新變得清晰起來。
她想起了那條狹窄卻燈光明亮的走廊,想起了那個男人緩緩投來的不可置信的視線,想起了那一場咄咄逼人的追問以及威脅……想起了,回家路上,坐在副駕的孟搖光平靜得毫無波瀾的麵孔。
世界仿佛都在這一刻坍塌。
孟金枝覺得自己發出了歇斯底裡的哀鳴,可其實她一點聲音都沒能發出來,她隻是把自己用力的蜷縮了起來,仿佛想要從這個世界徹底消失。
靳風坐在沙發上,沉默地看著她,許久之後才緩緩道“這是遲早的事情,金枝,你應該清醒一點。”
“從搖搖選擇了演員這條路開始,就注定會有這一天,事實上,這一天甚至比我預料的要晚一些。”靳風從沙發裡站起來,緩步走到床邊坐下,片刻後才輕聲道,“不要再逃避了,金枝,你已經逃避得夠久了。”
“搖搖遲早會知道所有的真相的,而眼下,不過才第一步。”
一滴水光流星般劃過空氣,砸在被子裡不見了蹤影。
靳風喉結動了動,剛要伸手按住她的肩膀,便聽到一聲極小極細的聲音從孟金枝的胳膊裡傳出來,悶悶的,帶著哭腔的,幾乎有些神經質的“我不想……我不想讓她知道……我錯了,搖搖我錯了……媽媽錯了……你原諒媽媽好不好……媽媽不該那樣對你……媽媽錯了……”
“……”靳風幾乎是一瞬間便紅了眼眶。
他伸手將孟金枝擁進懷裡,牙關咬得緊緊的,許久才在她不停的重複中開了口“沒關係……我陪著你,不管她會有什麼反應,我都陪著你。”
“可你不能逃避了,金枝,如果不克服這些,你將永遠無法坦蕩的麵對搖搖。”
“她是你的女兒,總有一天,她會原諒你的。”
窗外有花朵在夜色裡輕輕搖曳,園子裡的昏暗路燈照亮房外的通道,勾勒出一道靠著牆壁端著咖啡的修長身影。
他聽著裡麵的說話聲,低頭無聲抿了一口原本是端給靳風的咖啡,起身離開了。
·
同樣的深夜,淩晨四點半。
林氏集團總部的高樓之中,有人已經枯坐了一夜直到天邊開始泛白,才終於有敲門聲打碎了寂靜。
秘書踩著皮鞋有節奏地走進來,噠噠噠的聲音停留在辦公桌之外,隨後一個黃皮紙文件袋被放在了桌上,秘書退開一步,低頭道“全部資料都在這裡了,她是兩年前才有了身份證,之前應該一直都是黑戶,根本查不到行蹤。”
林方西緩緩低頭,看著那個文件袋,久久沒有說話。
秘書半晌沒有得到命令,試探性的抬頭“林總,需要我幫你打開嗎?”
“不用了。”
過於沙啞的聲音把秘書嚇了一跳,正要關心兩句,便見到林方西抬起手來,輕輕做了個手勢。
那是讓他出去的意思。
秘書便安安靜靜地退出去了。
大門被哢擦合上,天邊的曙光透過一整麵牆的落地窗灑進來,將那個坐在椅子上一動不動的身影勾勒得暗淡而沉默。
他像是一塊亙古不變化石一般,直到天光漸亮,街上開始遙遙傳來喇叭聲時,才終於伸手,極其緩慢地打開了那個文件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