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卿塵從觀賞倉下來，剛要伸手去扶謝桉，旁邊的康承猛然衝過來，揪著沈卿塵的衣領，用力往他臉上揍了一拳。
康承臉上帶著極重的戾氣，眼睛赤紅，像是一匹發怒的狼，完全失了理智，他趁著沈卿塵踉蹌的時候，將他狠狠推倒在地上，一拳又一拳地往他臉上砸。
他的力道很重，沒半點克製，沈卿塵被打的側臉紅腫，嘴裡彌漫出血氣，眸底有一瞬的猩紅，手中的手術刀露了刃。
這個距離，他可以輕易劃破康承脖頸處的大動脈。
周圍的人群慌亂躲開，工作人員上前拉開康承，沈卿塵斂了眼瞼，遮住陰暗的情緒，收起手術刀，謝桉像是被嚇到了，這會才慌亂地跑過來，將他攙扶起來。
“學長，你沒事吧？”
康承被兩個大漢轄製著，拳頭染了血，麵容隱在黑暗裡，一貫陽光爽朗的臉上，帶著濃重的煞氣和暴戾。
被人拽開後，他下意識掙紮，胸膛燃起的憤怒，燙的他血液沸騰，毆打廝殺成了本性，然而這種強烈的凶意，在看到謝桉奔向沈卿塵後，瞬間消失殆儘。
他隻覺得心中被人插入了一把冰刃，寒氣逼人，將血液都凍僵了，大腦空白了一瞬，他僵在原地，腦袋開始眩暈，視線也逐漸模糊。
眼前像是蒙了一層黑紗，他看著謝桉扶起沈卿塵，滿眼都是心疼，小心翼翼地為他擦去唇邊的血跡，卻沒看自己一眼。
他看著沈卿塵嘲諷似地對他笑了笑，心安理得地接受了謝桉的關心，他看著周圍人對著他指指點點，像看瘋子似的，既厭惡又恐懼。
康承麵白如紙，隻有被咬破的唇帶著不祥的豔紅，黑眸閃過一絲茫然。
恍惚間，周圍的場景全部褪色，斑斕的霓虹燈變成一片純白，他像是回到了那個病院，身旁的工作人員也變成了護工。
他們控製他，將他綁在床上，注射那些冰涼的藥劑，強行喂他喝藥，他看不清他們的臉，隻有一句句“為你好”刺破耳膜。
他還記得，曾經有一次，他從病院裡逃出來，漫無目的地在大街上亂跑，那是個豔陽天，夏季最熱的時候，陽光很曬，空氣悶熱，像是置身在不透風的塑料袋裡，連呼吸都變得困難。
空氣在陽光的炙烤下似乎都變得有形了，樓房變得扭曲，周圍全是黑影，汽車呼嘯而過。
他的拖鞋不知道掉落在哪裡了，瀝青地麵像是燒紅的鐵板，將他的腳掌燙出血泡，粗糙的路麵磨破肌膚，他卻忽然感到一陣暢快。
他跑啊跑，朝著太陽的方向跑，汗水浸濕了病號服，他周圍聚集起一堆人，烏壓壓的人群擋住了他前方的路，也擋住了那顆太陽。
那個時候，這些路人也是這麼看他的，說他是哪個病院裡跑出來的瘋子，臉上帶著獵奇的笑與惡意的探究，偏偏眸底浮現著恐懼。
康承忽然覺得有些喘不過氣，他渾身無力，跌坐在地上，身體顫抖，胃部痙攣，眼眶很紅，淚水滴落在地上。
莫名的，他忽然不知道自己是在哪裡了，心臟像是破了個洞，不斷有禿鷲飛來啄食血肉。
他可能早就死了。
死在那個豔陽天，倒在馬路上，被曬成了人乾。
也許這是場夢，一場美夢變成噩夢的幻想。
康承咬緊牙關，血液從嘴角伸出，指腹慢慢收緊，在粗糙的地麵上磨出血跡，帶來一陣灼痛感。
他忽然爆發出一陣猛勁，用力推開身邊的人，像隻意外曝光在大眾視線的幼崽，慌亂地撞開人群，逃離現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