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車時,賀威坐在駕駛位上,伸手砰地一聲,關上車門。
“為你好這三個字真是害人不淺。”
白計安道“是啊。原本還以為隻有作孩子的深受其害,沒想到老人也一樣。”
賀威聳聳肩,“說實話,我自己都分不清,究竟怎麼做才是真的為你好。”
就像是一樣不健康的食物,想吃的人一直吃會影響健康,但同樣他會獲得快樂。
隻不過這快樂因人的身體狀況而異,有些人或許很快就會產生不良反應,有些人或許就這麼吃一輩子也無關緊要。
具家兄妹要求母親吃藥對嗎?
她生著病,是對的。
但是他母親想吃嗎?
她對藥又有抗拒的心。
兒女是為了老母親好嗎?
是。
那麼老母親開心嗎?
她痛苦。
“搞不懂,搞不懂。”賀威起車,邊踩下油門邊道“看來,我們不適合判斷是非對錯,隻適合抽絲剝繭,找出真相。”
在去往派出所的路上,白計安也沒閒著。他找到周明宇醫生的電話撥過去,起初電話被按了,大概半個多小時之後,周明宇給他回電。
“你說陷入昏迷的人死前會不會有回光返照的可能?”
白計安點頭,“沒錯。因為據我了解,在袁書芬老人死亡的三天前,她就已經陷入了昏迷。所以我現在想向你確定一下,病人是否真的會忽然間醒來。”
“我明白你的意思。”周明宇道“按照袁老太之前的狀態,醒與不醒都有可能。”
得到確切的答案,賀威的車也停好了。
掛掉電話,白計安跟著賀威來到負責這次案件的派出所。在那裡,在賀威的帶領下,白計安見到了安玉圓。
現實的安玉圓比張嵐照片上的安玉圓瘦了兩圈,她佝僂著身子,臉色蠟黃,渾身上下都散發著絕望。
“還有什麼問題嗎?我已經沒什麼好說的了。”安玉圓垂著眼,像是在自言自語。
白計安開口“人真的是你殺的?”
“你們說是,就是。”
“你這什麼態度啊?”賀威蹙眉,他被安玉圓這種死就死的態度惹怒了,“你是認了,就算被判殺人罪也無所謂了是嗎?你是無所謂了,你就沒想過你的孩子也要背著母親是殺人犯的事實嗎?”
“我沒有孩子,我丈夫很早就死了,孩子也死了。我一個人,沒關係。”
白計安伸手拍了拍賀威的大腿,示意他冷靜。
而後,他淡道“這不是你本人有沒有關係的問題。案件的真相必須水落石出,不能因為你認了,一切就結束了。”
“你們不是找到了證據嗎?我認罪,你們還要怎麼樣?”
安玉圓抬起頭,當她看到白計安時有些詫異。從剛才開始,她一直以為問話的還是那些麵熟的警察。
“你恨袁書芬?”
安玉圓的表情瞬間變了,她不敢相信地看著白計安,像是受了天大的委屈,“我為什麼要恨她?她隻是一個連床都離不開的可憐老人。”
白計安忽然變了一副嘴臉,“或許,你在照顧她的中間發生了什麼旁人不知道的事,她訓斥你,向子女告你的狀,故意找茬,要辭退你,說壞話,刁難你,罵……”
“夠了!”安玉圓瞪著通紅的雙眼,嘴唇都在發抖,“彆再汙蔑已經去世的人,她已經很可憐了。你知道一個人決定結束自己生命的時候要下多大的決心嗎?!”
“所以。”白計安恢複原本的語氣,“你是說袁書芬老人是自己決定結束生命的。而你,是無辜的?那你為什麼要認罪?”
氧氣管上有很多人的指紋,唯獨沒有安玉圓的。
這根本就不叫證據。
安玉圓搖著腦袋,“不,我也不無辜。因為,我幫了她。”
那天晚上,安玉圓靠在袁書芬隔壁的病床上刷視頻。
按道理,袁書芬昏迷,她隻要隔三差五地去掀開被子,看一眼她有沒有拉尿在床上就行。
誰知道,剛入夜沒多久,身邊傳出一陣窸窸窣窣的聲音。
那一瞬間,安玉圓明顯地感覺自己的心臟好像偷停了一拍。
她承認,她有點害怕。
她緊張地吞了吞口水,轉頭望去。
病床上的袁書芬正睜著渾黃的雙眼盯著她。
此時的袁書芬渾身上下瘦得隻剩一把骨頭。
身體雖然比頭還要可怕,但起碼脖子以下的部位都被蓋住,不像腦袋,能透過皮肉似乎看清裡麵頭骨的形狀。
安玉圓心裡一驚,但她依舊麵不改色。
她知道此時的她就是一麵光滑的鏡子。
她擔心,擔心老人看到她恐懼的表情,心裡會難過。
“你在啊。”袁書芬看著她,喉嚨嘶啞。
“是我。”安玉圓趕緊下床,她湊到床邊,打心底裡開心,“你醒了。你昏迷了好久你知道嗎?”
“我,知道。”袁書芬頓了頓,艱難地問“他們呢。”
“你的孩子都回去了,他們每天白天都回來看你,晚上是我在。”
本小章還未完,請點擊下一頁後麵精彩內容!
袁書芬費勁地轉頭,望著白色的天花板,叫著“姑娘,辛苦你了。”
安玉圓從小就沒了母親,是她外祖母一個人把她拉扯大的。好巧不巧,當年,她母親臨死前,就是這麼叫著她。
「姑娘。」
“我,太難過了。”
安玉圓眼含著淚,袁書芬虛弱的狀態讓她不敢插嘴。
“我,不想把罪孽留給她們。我想自己來。”
說著,袁書芬艱難地抬起手,她想摸什麼,卻怎麼也摸不到。
安玉圓急道“你要做什麼?”
“氧,氧氣。拔了,它。”
“不行!”安玉圓一把握住她的手“醫生說,拔掉氧氣會讓你呼吸困難,不久就會死的。”
“我就是,想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