診室內,隻剩下了醫生,但除了他“沙沙”的書寫聲外,還有壓抑著的笑聲、哭聲時隱時現。所有聲音都帶著股興奮的味道,似在等待好戲上演。
……
柳煜跑出了老遠,才氣喘籲籲地停下腳步。
他雙手撐著膝蓋,呼哧呼哧地大喘氣,額頭上的汗水直接砸在人行道的石磚上,暈染出一個個黑點。
柳煜按住心口,不知道自己這快速的心跳是情緒和跑步的緣故,還是因為那一針。
他又抬起手,仔細觀察自己的左臂。
要……要報警吧?
但報警有用嗎?
那店就光明正大地開在馬路邊上,還拉了上學年紀的少年入火坑。而且,而且……報警的話,他也會被調查吧?如果那一針真的是……
柳煜不安起來,在原地站了一會兒,才搖搖晃晃地抬腳邁步。
先回家吧。睡一覺,有什麼……有什麼明天也得上班呢。
明天下班再說好了……
他這麼勸著自己,內心的不安卻無法排解。
柳煜的“家”是一間出租屋,他在這四十平米、兩室一廳的小房子裡,擁有一間朝南的房間和半個客廳。他的室友和他是同行,不過是在不同公司就職。相較於他,室友就職的公司、獲得的薪水都要好很多。最開始,他還能用他的工作輕鬆許多來安慰自己,如今,兩人的作息相差無幾。
開門之後,看到黑漆漆的客廳,聽不到一絲呼嚕聲,柳煜就知道室友還沒回來。
也對……今天是他早回來了。
早下班,結果出了那麼多事情……
柳煜煩躁地想著,又看了眼左臂。
他的動作停住了,左手臂就那麼舉著,一動不動。
手臂上已經沒了那些出血點和血痂,皮膚光潔,好似從來沒有生過病。
柳煜驚奇起來。
難不成那一針真的是藥?那個醫生給自己治好了?
喜悅才出現一秒,就又被不安淹沒了。
人家給他治好了病,他卻誤會冤枉了對方,還跑了,連醫藥費都沒付……
等會兒!有些毒品是會讓人產生幻覺,忘記病痛的吧?
該不會真的是毒品吧?
柳煜心裡種種念頭反複著。
手機忽然震了幾下。
柳煜反射性地掏手機,就看到了置頂聊天群裡的新信息
所有人明天晨會提前到9點
瞬間,柳煜身心俱疲,那些擔憂都被疲倦衝散了。
……
翌日,晟曜睡了個自然醒,醒來的時候,天還蒙蒙亮。
他有些不適應,又很快想起自己清明之後一直是這個時間點醒來,就為了早早去長壽墓園見白曉。
想起白曉,晟曜還有種不真實感。
他傻乎乎地捏了下自己的大腿——
“嘶!”
疼痛是真實的,所以昨天晚上一切都是真的。
晟曜捂住了臉,有種喜極而泣的衝動。
他沒能哭出來,嘴角卻是咧得老大,發出了“嗤嗤”的怪笑聲,又突然鬆開手,放聲大笑起來。
笑夠了,晟曜呼出一口氣,“……太好了呢……”
他望著天花板,眼神放空。
“啊……長壽墓園……要給陳勁說一聲吧,還有那個小吳……”晟曜自言自語著。
他背著白曉離開時,陳勁他們還在尋找白曉呢。之前白曉嚇唬到了他們,他也給墓園添了不少麻煩。他們都是好心,總不能讓他們繼續擔心下去。
轉念,晟曜又想到了祖父母的那座墓碑。
他閉了閉眼睛。
他的父母已經去世,白曉的父母同樣去世了。嶽父甚至是剛離世不久,還沒過七七。
醫生能複活白曉,是不是也能……
晟曜的心跳加快了一些。
人不能貪得無厭,可一想到複活的白曉,晟曜忍不住就生出更多的貪心來。
他一個鯉魚打挺,就從床上彈起,猶如真的十九歲少年,三兩步去了衛生間。
洗漱完,他又是三兩下換了衣服,抓起客廳裡的兩個大包,快步出門。
……
同一時間,柳煜也被鬨鐘吵醒了。
他按掉了鬨鈴,沒有像晟曜一樣在床上浪費時間,而是立刻起身下床,換了衣服、洗漱完畢,背起他的雙肩包,急匆匆就出了門。
他趕了個早,但第一個到公司的並不是他。
柳煜見到那人,就是腳步一頓。
“小柳,你來得真早。皮膚沒事了吧?去看過了嗎?”於廣春頂著兩個黑眼圈,笑著問道,“我買了早飯,你吃粢飯團,還是吃肉包?”
柳煜抿了抿唇,“不用了,我……”
“你彆跟我客氣。我早上在樓下買的。一起吃,也吃得香。今天還要麻煩你呢。我昨天碼了一晚上,也不知道能不能過測試……”於廣春攬住了柳煜的肩膀,身體也靠在了柳煜的左臂上。
一瞬間,柳煜隻覺得左臂又發癢起來,但和之前不同,現在的這種癢,像是有什麼東西在皮膚上蠕動爬行,蠢蠢欲動。
他推開了於廣春,捂住了自己的左臂。
於廣成愣了愣,“怎麼了?哦!對了,你是這邊皮膚癢吧?塗了藥嗎?”
柳煜用力搖頭,“我去個廁所!”
說完,他包都沒放下,就衝出了辦公室。
躲在廁所隔間裡,柳煜撩起了袖子。
露出來的左臂完好無損,上麵也沒有沾上異物,剛才那種奇怪的蠕動感似乎是他的錯覺。
柳煜籲了口氣,又擔憂起了昨天暫時放下的問題。
“小柳!”於廣春在外頭叫了一聲。
柳煜心頭一緊。
“你是不是肚子痛啊?我有備著腸胃藥,你要不要?”於廣春一步步走進了廁所。
柳煜聽著那腳步聲和於廣春的聲音,隻覺得耳膜在不受控製地震動。他煩躁地想拒絕,卻感覺到左臂又有了種奇怪的觸覺。
他垂下眼,就見自己的皮膚蠕動著。
皮膚……在蠕動……
像是皮膚下有一隻、不!是有幾萬隻蟲,正在忙忙碌碌地來回跑動。皮膚被那些蟲子頂得凹凸不平,上下起伏。皮膚下的肌肉則不斷傳來密集的觸感。
柳煜頭皮發麻,整個人都僵住了。